西北,河西走廊。
在十一月的苍茫中更显萧瑟。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漠的灰蓝,只余下这最后一抹未干的色彩。寒风呼啸而来,带着刺骨的冷意,穿梭在枯黄的芦苇和稀疏的胡杨林间,发出阵阵呜咽,如同大地在低诉着千年的沧桑。
新到任的陕西都指挥使谭祐,身着厚重的铠甲,披风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他迎风策马,铁蹄踏破晨霜,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却又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沉重。谭祐的眼神深邃,凝视着前方那片模糊不清的地平线,面色凝重。
他脑海里,一直在回想英国公说的话。那一切传说,竟然是真的!老国公,你糊涂啊!
没办法,谭家从太宗皇帝开始,就世受皇恩,岂能让大明江山让与外人?
“大人,快到敦煌了。”亲卫禀报。
谭祐深吸一口气,对随行的三个心腹亲卫道:“记住,这次来敦煌,不要跟任何人说。”
三亲卫颔首:“大人放心,标下明白。”
谭祐似乎并不放心,他不是放心不下这三个心腹,而是忧心未来。
当朝天子,是假的!
他心中装着这个巨大的秘密,连日来都处于紧绷状态。当时英国公跟他坦白一切时,他甚至以为英国公老糊涂了,胡说八道。
英国公说明一切后,他信了!而他之所以能成为陕西都指挥使,也是因为英国公的安排。要他来这西北,帮助大明真正的皇帝陛下。
谭祐抬头看了看辽阔苍茫的天空,暗叹:“太宗皇帝,仁宗皇帝,宣宗皇帝,你们在天之灵,护佑大明。”
……
敦煌城。
谭祐策马进城,这十一月的敦煌,不比南方,这里已经是寒意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仿佛能穿透厚重的衣物,直抵骨髓。
街道两旁,商铺的招牌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的驼铃声,行人们裹紧衣物,匆匆走过。
谭祐的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荡,没多久,他到了一个宫殿前。他跟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那守卫急急进去汇报。
没多久,许彬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看到谭祐的那一刻,他惊了:“新宁伯?竟然是你来了,太好了。”
“进去说!”谭祐打断了他。
许彬反应过来,带着他进了宫内,并吩咐人安置好谭祐带来的三个随从。两人走在宫中的廊下,许彬压低声音问:“英国公派你来的?”
“是!”谭祐点头,“老国公一世英名,哎,最后招来一个大祸。”
许彬苦笑:“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谭祐无奈的摊摊手:“起码,保住了大明江山。老国公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才出了下策。他现在是悔不当初。”
许彬目光凌厉,沉声道:“希望我们能矫正回来。老国公已经在尽力挽回错误,如果没有老国公,我们也不能在这敦煌扎下来。”
谭祐深吸了一口气,问:“我要见……他在吗?”
“当然,一直在等你!”许彬做了个请的手势。
……
漠北草原。
寒风如刀,切割着每一寸空气,远处,雪山巍峨,近处,草地被霜雪覆盖,泛着银白的光泽,一望无际,直至天边。
一股三千余人的明军,正在打扫战场。身穿盔甲的杨贵芳,站在一处山包上,英气勃勃。他甩了甩带血的刀,入鞘。
一个亲卫跑过来,禀报:“将军,刚刚被我们灭的,应该是瓦剌太尉的一部。将军,我们还要再深入吗?”
亲卫虽然身上沾血,手腕上还有伤口,但是他目光囧囧。因为这一次跟随杨贵芳将军深入草原,神出鬼没,连战连捷,让敌人莫不着他们的踪迹。他从军七八年,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对这个新来的杨将军,十分佩服。
“不能再进了。”杨贵芳一笑,“再深入,本将军没有里面的详细地图。”
原来他此番敢这么打,是因为出发前,他已经做足了准备,看了历年来探子收集的漠北草原的地图资料。
然后,经过缜密分析,他制定了这条进军路线。所以,他们才来去如风,反而把瓦剌人打了个晕头转向。
“回去后,本将给诸位报功。”杨贵芳朗声道。
“将军,功不功的再说。”一个校尉高声道,“将军你下回出征,一定要带上标下,跟着将军你打仗,带劲!”
众军士大笑,他们对这个看起来像是个书生的年轻将军,有了全新的认知。杨贵芳目光扫过,而后看向漠北。
他脑海里想起了很多人,汉时的卫青霍去病,唐时的李靖,这些先辈都在这片土地留下了传奇,现在,轮到他杨贵芳了。
……
京城,凛冬已至。
阳光似乎也畏寒,光芒黯淡,无力穿透厚重的云层。寒风如刀割,肆意穿梭于街巷之间,发出阵阵刺耳的呼啸。
街道两旁,树木裸露的枝桠在寒风中颤抖,几片顽强的枯叶终于不堪重负,随风飘落,旋转着融入那片无垠的苍白之中。
一骑入京,直入兵部,口中喊着“大捷”。没多久,兵部尚书于谦带着漠北最新谍报,急急赶往乾清宫。
此刻,朱祁镇正窝在乾清宫的暖阁,打着哈欠批折子。他决定明日还是得去文华殿和内阁大臣们一起办公,这暖阁是舒服,可特么容易犯困。
“陛下,于少保求见。”曹吉祥来报。
朱祁镇坐直了,搓了把脸,挥手传于谦。没一会儿,于谦进来,参拜后,把谍报奉上道:“陛下,杨贵芳深入漠北,三战三捷,俘获无数,抓了一个御史大夫。”
“咦,就知道这小子莽。”朱祁镇大喜。
他拿过折子,快速扫过,更是大赞:“这小子带着三千人就敢深入漠北,有种!”
于谦点头,眼中也满是欣赏:“是,他想做霍去病,有点那意思了。”
“不对啊,你不是一向反对他冒进的吗?”朱祁镇问,“这回怎么支持他了?他深入漠北一千里,可比之前还要冒进呢。”
于谦摇了摇头:“不!这小子进入漠北前,是做足了准备的。而且他这次不仅打了胜仗,还得到了许多情报,是有大功的!臣也要反省自己,咱们大明的将军,总不能都是臣这个求稳的风格。也得有像杨贵芳这样敢于堵的将军,也得有郭登那样的儒将,百花齐放,那才是大明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