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衙最大的厅堂中,多了个拘束的中年人。
邝侗紧紧抱着包裹,在椅子上坐立难安。
小吏来送茶水,他忙起身接过,连声道谢,搞得小吏也有些莫名其妙。
府尹的贵客,怎么这般客气。
看这气度,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啊?
邝侗没有注意到小吏好奇的目光,在喝了几口清茶后,便将信从包裹中取出,为难的看了它一眼,又将其重新放了回去,叹气不止。
现在的他,是左右为难。
若不是叔父下了死命令,他也不会来此。
邝侗正长吁短叹间,就听见一个热情爽朗的笑声。
“贤侄,你总算来了,让我等得好苦啊!”
换了身崭新官服的刘万,大步走进屋中,笑容比衣服上的红色还要灿烂,“坐下坐下,不必多礼!”
“草民邝侗,拜见刘府尹。”邝侗没有照做,起身恭敬行了一礼。
“这叫什么话!”刘万故作不悦,“你我之间,这般生分做什么。
早就听闻贤侄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刘府尹...过誉了。”
刘万的热情,让邝侗变得越发紧张,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利索了。
“贤侄太谦虚了。”刘万拍着邝侗的肩膀,笑道:“快坐快坐,到了此地,用不着拘束。
你与刘正安是好友,那便是我的子侄。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多谢刘府尹。”
邝侗规规矩矩的坐了下去,刘万却也不再劝他改口,坐到主位上后,认真打量了邝侗一番,才继续道。
“贤侄此来,所为何事啊?”
邝侗后知后觉,忙将书信递了上去。
刘万故作不知,摆摆手让邝侗先坐下,接着打开信认真看了好一会。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邝侗也越发手足无措,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大腿。
许久,刘万才放下信,温和笑道:“贤侄啊......”
“刘府尹叫我邝侗便是。”邝侗连忙道。
刘万顿了下,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尴尬,平静改口道:“邝侗啊,信我已经看过了。
我那侄子,在信上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说你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他往日心高气傲,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夸一个人。”
“刘兄谬赞了。”邝侗有些害羞的摆摆手,“只是读了几本书而已。”
“你就是太过谦虚,不过也对,若无虚怀若谷之心,怎能沉下心来做学问。
如今这世道,像你这般的人可不多了。”
说到这,刘万却面色微变,摇头叹气道:“只可惜,我怕是要食言了。”
“刘府尹这是何意?”
“邝贤侄你也知道,如今应天府是什么情况。”刘万将信放入怀中,慢条斯理道:“陛下在此,往日能做的事,如今是碰都碰不得了。”
邝侗一惊,但心里却松了口气,忙起身道:“既然如此,您也无需为难。
若有违律法,家叔恐怕也不会答应。
小子今日叨扰了,还望您勿怪。”
说罢,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刘万见状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邝侗,大笑道:“信上说邝贤侄刚正不阿,果然不假。
老夫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一个经历而已,老夫还是能做的了主。
就怕屈才了邝贤侄。”
邝侗愣在原地,被刘万强行请进屋中,摁在了凳子上。
“从明日起,你便是应天府的经历了,官身文书我等下便派人给你送去。
贤侄还不要嫌弃官小,有了这第一步,才能有日后的平步青云。”
事情转变的太快,邝侗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这...这么快?”
刘万眼神微变,旋即开玩笑道:“邝贤侄的事,老夫怎能不用心。
你就在应天府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和不懂的,尽管来找老夫。
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老夫来为你撑腰。”
邝侗被这一连串的关心彻底砸懵了,茫然起身道谢。
刘万满意的点点头,先是命下人换了壶热茶,接着以介绍应天府为由,和邝侗聊起了家常。
言谈间,邝侗如沐春风,心中那点不安也跟着缓缓散去。
“我那侄子,比邝贤侄可是差远了。”刘万一脸无奈,摇头道:“整日游手好闲,半点正事不做。
若他能有你一半上进,我也能省不少心。”
“刘兄才学不凡,胜我甚多。”邝侗恭敬道:“如今只是韬光养晦。
他日必能一鸣惊人。”
“你就不要给他说好话了。”刘万笑道:“那小子什么样,我心里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