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郞卫黄萧养报:
正统十五年六月初三,牛二夜梦兄毙,遂出屋,奔行半山,果见一无头尸身。
经下官查证,确为牛大。
下官疑与卫所一事有关,恳请指挥派人协查。
另,龙虎卫所犯之事,已俱交于巡抚手中......】
乾清宫中,刘邦听着朱廉的禀告,若有所思道:“兄弟连心?”
朱廉闻言低下头,木然道:“奴婢这就另派人手,查证此事。”
刘邦摇摇头,“乃公不是怀疑黄萧养,乃公是在想,背后之人几时会动手。
南直隶,只是个引子。
他们费尽周折,不可能只是为了阻止乃公裁撤卫所......我让你布置下去的人可有回报?”
“回主子,人已经撒出去了,奴婢已经吩咐过,只要查明主谋,不可轻举妄动,立即派八百里急递回禀京师。”
刘邦坐起身,随手朝着身后一指,一直乖巧坐在旁边的朱见深立马跳下了龙椅,小跑到屏风后,抱着堪舆图跑了回来。
“父皇,给您!”朱见深仿佛献宝一般,将堪舆图举到了刘邦鼻子底下。
自从刘邦发现朱见深记吃不记打,便将惩罚改为罚钱后,朱见深这段时间可谓殷勤到了极点。
整整半个月,一次都没有犯错,让刘邦又欣慰又无奈。
这竖子,还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刘邦斜了朱见深一眼,接过堪舆图,用手指在上面了比划了下,轻啧一声后收回了手。
太远了。
看来地方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将王骥派了过去,但那只能保证叛乱将生时,不会有失。
岭南那个地方就是个烂泥潭,稍有不慎,就会让大明半数军力陷进去。
如今北疆未平,大明内部又是一团乱麻。
要是被叛乱缚住手脚,那改制一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刘邦板着脸,手指在堪舆图上敲个不停,片刻后才问道。
“彭时那边如何?”
“回主子,彭御史一直在和当地大族饮宴。
彭御史才名在外,引得不少士子争相参与。
听说现在都有人在售卖饮宴的名额,价钱甚至涨到了三十两。”
“井源呢?”
“巨鹿侯驻扎在城外,每日除了操演军士,便是带着几名随从在周边闲逛,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朱见深清楚的看见,父皇嘴角多了抹奇怪的笑容。
但只是一瞬间,那笑容便消失了。
朱见深还在奇怪,就听见刘邦开口道:“彭时那边不用去管了。
于谦那边做的如何?”
“于巡抚正与南直隶都御史审查龙虎卫上下将官,从军户手中收集罪证,准备上报京城,将其交付有司处置。”
刘邦闻言一愣,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人,他果然没有看错。
懂分寸,知进退。
他要真拿着自己的命令,带着六卫兵马在南直隶大杀一通,那后面头疼的就是自己了。
但刘邦高兴没多久,又变得有些无奈。
地方实在是太远了。
他知道的事,最快也是十日之前发生的事。
一步慢,步步慢。
长此以往,哪怕是自己,也会判断失误,做出错误的决策。
清查田亩和裁撤卫所,有彭时和于谦在,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只是反叛......
刘邦低头看向堪舆图,目光在南直隶和云、贵、川三地来回跳动,微微皱起眉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反叛之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从徐承宗的坦白来看,对方应该已经早就开始做布置,伏线千里,手段隐蔽刁钻,让人根本看不出异常。
可南直隶那场大火,却又让人感觉像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才会做出来的事。
前者和后者可谓是天差地别。
如果是两个人,倒也说得过去。
但要是一个人呢?
南直隶那场火,会不会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此人的手段,竟让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刘邦面色愈发沉重,片刻后轻声道:“让郭懋和樊忠来见朕。
还有,团营一事交由商辂和张辅负责,不许第三人插手。
你留在京城,派两个得力之人跟着我,云、贵、川、南直隶四地人手的联络方式,你先交到他们的手上。”
“遵命。”
朱廉退出了乾清宫,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刘邦结束议事,早就憋得不耐烦的朱见深,开始抓耳挠腮坐立难安,不时朝刘邦投去哀求的目光,眼睛里都是对出去玩的渴望。
刘邦缓缓扭头看向朱见深,严肃的面孔让朱见深呆了下,旋即讨好笑道:“父皇,儿臣还坐的住。”
“竖子,再过几个月,你也要四岁了吧?”刘邦轻声道。
朱见深用力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抱着刘邦的胳膊,期盼道:“父皇...父皇是又要赏赐儿臣什么东西么?
儿臣这回能不能自己选?
就要......”
“你猜的不错。”刘邦一把捏住朱见深的小脸,笑容在朱见深眼中显得格外阴森,“你马上就四岁了,算算日子离及冠也不远了。
身为我大明的皇子,是时候见见世面了。”
“胡煌,灵横么腻司?”朱见深嘟着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乃公这次南下,你和乃公同去。”刘邦松开手,温柔的摸了摸朱见深的脑袋。
“出去?”朱见深看看乾清宫的大门,又看看刘邦,好奇问道:“那离咱们远么?”
“不远,坐船很快......”刘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扭头看向朱见深,认真道:“你晕船么?”
“什么是晕船?”朱见深歪着脑袋,满脸不解。
“......罢了,等到时候再说。”刘邦伸了个懒腰,摆手示意朱见深给自己敲腿。
朱见深熟练的抱起刘邦的大腿放在身前,两只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攥住,有节奏的敲动起来。
在沉闷的砰砰声中,刘邦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一手撑着脑袋看向朱见深,目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疼爱。
要想将南直隶的影响降到最低,最好还是他亲自去一趟。
但要将朱见深独自留在京城中,他又不放心。
此去还不知道要多久,万一京城中出了什么变故,哪怕他再有本事,也是鞭长莫及。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这竖子见见世面,省得在这深宫中都待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