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名琛并不知道朱元鸿心中的底线,他只好尝试着问一问。
“朱总兵,你觉得多少银子合适?”
听到这话,朱大帅的脸上,此刻终于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他神采奕奕的看着叶名琛,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藏匿已久的惊天计划。
“中丞大人,末将深知除江南以外,广东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十三行更是富甲天下。”
说到这里朱元鸿停顿了一下,随即竟然扳起手指数了起来。
“只是末将麾下数万大军,这开拔银、出刀银、见血银、首级银、埋葬银、抚恤银,林林总总加起来,末将只说一个数。”
“多少?”叶名琛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见朱元鸿竖起右手,说了一个让叶名琛惊恐万分的数字。
“五千万两,中丞大人末将要的不多吧?”
叶名琛双目圆睁,听了这个数字,他愣是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朱元鸿,你简直是荒唐至极,荒悖不堪,五千万两?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
“去年朝廷一年的岁收,也不过才四千万两,你张口就要五千万两,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至极。”
“本院还曾以为,你是大清朝的忠臣,是国家的栋梁,现在看来,本院何其愚也?”
“你朱元鸿不是岳武穆,也不是戚武毅,你是李克用,不,你就是朱温,果然姓朱的没一个好东西。”
叶名琛直接被朱元鸿给气炸了,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五千万两,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说要的不多。
叶名琛骂的那叫一个畅快淋漓,直接把这些天受的憋屈,一股脑地全都发泄了出来。
不过朱元鸿倒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都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品着茶。
等到叶名琛骂累了,朱元鸿这才“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
“中丞大人,末将麾下如今有七万四千兵,这些钱也都是给麾下将士们的,他们拿命去拼,去打仗,一个人也就拿不到七百两银子。”
“况且他们还是去帮广东剿匪,如果死在战场上,那叫客死异乡,安魂费末将都没有算在里面。”
“中丞大人,不是末将信口开河,大人您自己说,一条命值七百两银子吗?”
哼!什么命这么金贵,能值七百两银子?
真当你麾下这群丘八,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丘八就是丘八,老老实实上阵打仗就行了,军人不需要懂太多,不需要太值钱。
可是这话叶名琛也只敢在心底里哔哔,他可不敢把这话说给朱元鸿听。
万一朱元鸿对着手下的丘八说,叶中丞说了,你们是蝼蚁之命,是贱命,不值钱。
搞不好这群丘八能把他叶名琛给剁成八块。
只是叶名琛虽然不会明说,但还是愤愤不平地说道。
“五千万两银子,你想都不要想,广东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唉!朱元鸿叹了一口气,脸上竟然还有些伤悲。
“中丞大人,末将明白我等武夫的命,在大人们眼中是贱命,秀才举人能值七百两,丘八也配?”
“中丞大人觉得这个钱掏得不值,末将无话可说,既然如此就当末将从未提过这件事,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品尝品尝广西的佳肴。”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赶我走啊!
好你个朱元鸿,你这是真想当李克用、当朱温啊!
“朱元鸿,本院调动不了你,但是今天这道命令是徐部堂亲自下发的,他是两广总督,你也得归他节制。”
“这一点末将自然清楚,不过末将也是有心无力啊!这数万大军,军心不稳,末将已经是尽力压制,真要是让他们上了战场,万一哗变,那可就糟了,所以为了两广大局,末将绝不会让这些丘八有生乱的可能。”
叶名琛是目瞪口呆,朱元鸿说的冠冕堂皇,可是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就是赤裸裸地威胁。
朱元鸿就差明摆着跟他说,不给钱,谁是兵,谁是匪,那可就不好说了。
可偏偏他又找不了朱元鸿的麻烦,因为从头到尾,朱元鸿都摆出了一副为朝廷考虑的模样。
叶名琛这时有一种浓烈的感觉,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当然可以不甩朱元鸿,就此拂袖而去。
有广东水师在,他也用不着担心乱匪会打进广州城。
可他是广东巡抚,不是广州知府。
如果说广东其余州府被乱匪占据了,那他这个抚台大人,依然要倒大霉。
他现在是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去,左右为难。
叶名琛算是掉进了一个大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