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年轻气盛时的模样已荡然无存,满脸的皱纹,我感觉太不真切。
厚重的玻璃阻隔着情感的交流,他以为我没听见他说什么,继而加大了声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点点头。
他似有千言万语,一肚子的委屈丶苦水,似乎要向我倾诉。
他又说道:你为什么那么鲁莽?伤捅伤你二叔到底是受谁指使?你在新疆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长记性?
我不由苦笑,心中暗想:我是受谁指使吗?我六亲不认?我是冷血丶无情?
不!我不是受谁指使,只是我出生在这个家庭中就是错误,我是个悲剧,我在替你们每个人的自私丶自利丶愚昧在赎罪!
看着父亲有太多的疑问要我解答,我不在回想、捕捉那残忍的瞬间,那短暂的瞬间剥夺了五年的时光!
我还是对他说: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是成年人,没受任何人指使。
我非常明白我父亲的意思,只要我说是受别人指使的,无非是三叔或者奶奶,他绝对要向对方讨点补偿,他具有商人的狡诈,但不具有商人的头脑,也是他风风光光扑掕了一生,仍是无比落魄,在我记忆中,他没有朋友,只有赌友和酒友。
我的命运被他的所作所为彻底改写。虽然几多年不曾见面,现在我对他只感觉也无比可怜之外,我真的说不出对他还有没有感情,父爱如山,他压跨了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儿时的记忆里,找不到他和颜悦色地把我当成他孩子的画面。
他哭了,泪水在干瘪的眼眶里汇聚,再流淌,我无视丶无动于衷,只在盯着那个襁褓中的小孩看,他竟哭了,但我听不到,只听父亲在听筒里继续说道:孙子别哭,快来看看你爸随后他哽咽了,泣不成声地放下话筒,转身去抱在长椅上挣扎的孩子。
再次将孩子的正面朝我,并对话筒重复道:快叫爸爸!那是你爸!他并把听筒放孩子嘴边。
我听到的是哇哇的啼哭。
一张黑脸,哭的好象很伤心,更丑了,我看着,扎心的陌生,但那是我的孩子,延续我的血脉丶传承刘家香火,如果我不坐牢丶如果我有家丶如果时光能逆转,他或许在我的怀抱里感受如山的父爱,但此时,悲惨加悲剧,无限悲哀,眼泪能洗刷屈辱吗?如果能,我愿化三江水,冲段前世之生的孽缘之堤!
父亲又把嗷嚎啼哭的孩子又放回后边的长登上,他又坐在听筒前,继续倾诉他的苦楚:这孩子比你还苦,他妈三天就走了,后来都是我带他,我又当爹又当妈,半夜给他喂奶,一把屎一把尿啊
他竟又哽咽了。
我在想,如果有生死伦回,这孩子应该也没干啥好事,竟投胎在这样的家庭,是在复制我的命运吗?
父亲可能知道半个小时通话,此时的时间比金钱宝贵,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说道:我一直在打官司,我宁愿死也要为自己讨回道!刘二狗不是关系硬吗?但总有说理的地方!
我感觉一个人的智商跟年龄无关,他再活50年,也活不明白。
他又说:我列了一张名单,从派出所告到公安局,我要告到北京去,让坏人一个也跑不了!
我觉得他在痴心妄想,法不责众,你告一个人尚难定成败,你若告一群人,无异与以卵击石,世上万般皆有因原,这点你理解不了,搞不明白,将会彻底失败!
我身陷牢笼,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只是不言不语,希望时间快点,结束这扎心的接见吧!别人在分享的是xx有喜事了,xx考大学了,xx又买了楼房了,我的接见得有多堵啊!
父亲又说:我现在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又要打官司,又要带孩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我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要同我商量个事,还是让我感到意外!
我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