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个秋天是个多事之秋。听说父皇的风寒好转了,李承乾提着食盒走入甘露殿中。
从中原文明有了吃饭这件事之后,在生产生活中,人们离不开吃饭,因此吃饭所具有的意义是非凡的。
当伱想不起来自己去过什么地方,但只要你想起一种美食,便能回忆起自己到过的地方,甚至还能想清楚在哪里吃的。
在生产生活中,或者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古往今来吃饭都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李承乾来到父皇的桌边,从食盒中拿出一碗饺子。
李世民这才将埋在文书中的脸抬起来,低声道:“难得你会给朕送饭。”
李承乾将筷子放好,在一旁坐下来,道:“弟弟妹妹牵挂父皇的病情,让儿臣来看望。”
看儿子主动整理着桌成堆的文书,李世民面带笑容地吃着饺子,道:“她们怎么样了?”
李承乾双手不停,将一叠叠的文书从矮桌拿下来,一边讲道:“还是老样子,稚奴吵着要他自己的房间,可是他一个人睡又怕黑,只能与慎弟挤在一起,儿臣打算给他们两人单独准备一间房子,这样这两兄弟也好有个伴。”
“再过两年,等高阳十岁了,该让她自己洗衣服,给她也安排一个自己的房间。”
说着话,李承乾翻看着一份份文书,主动整理了起来。
生平最讨厌看到乱糟糟的摆放,这些文书应该归类之后,整齐放好,如吏部的归吏部,兵部的文书单独放一叠。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这才止住咳嗽,问道:“去见过药师了?”
“嗯。”李承乾还在整理着,整理好一叠又整理另外一堆。
看他蹙眉的神情,好似来朕这边,让他很受罪。
李世民将碗中饺子吃完,搁下筷子,又道:“这饺子味道不错,就是怎么有大有小的?”
“这是弟弟妹妹们亲手包的。”
“这些孩子在东宫确实懂事许多,朕时常看东宫的起居注。”
李世民站起身双手背负望着大殿外的雨景,问道:“关中几处河道如何了?”
“游泾河的河岸算是稳固了,许敬宗他们将下游疏通之后,还要再观察几天,等雨停了就放心了。”
“许敬宗被你罚在京兆府三年不得升迁?”
“就让他留在京兆府,皇叔身边需要一个办事的好手,再者说也能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别整天想着要成为东宫的左膀右臂。”
李世民沉声道:“你觉得许敬宗这个人不好吗?”
李承乾回道:“每个人都有缺点,想要控制许敬宗就不能让他太过壮大,需要有人压着他,皇叔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你现在所想所虑的比以往更成熟了。”
身后又传来了儿子的话语声,“孤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又是弟弟妹妹的长兄,能不多做考虑吗?”
李世民背对着儿子,还在压着嘴角的笑意,不让这小子看到,稍稍抬头感受着风吹入殿内的凉意。
老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呼吸着,尤其是这种父子对话的时候。
只是陛下就没有察觉,太子殿下在整理文书的时候拿了几卷塞入了怀中,而后殿下又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继续整理。
不免令一旁的老太监心想,难道太子殿下以为老奴瞎了?
但再一想,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有看见。
帮着父皇将一堆文书整理好,李承乾又将碗筷重新放入食盒中。
听到碗筷的碰撞声,李世民收起笑容,依旧背对着他道:“这是要走了?”
李承乾将食盒挂在手腕处,双手揣在袖子里,道:“父皇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吐蕃使团你打算如何安排?”
“他们要留在长安那就让他们留着,说不定他们要等到来年开春才会回吐蕃。”
“那个被杀的西域互市使者是吐蕃人杀的吧?”
李承乾叹道:“鸿胪寺收到高昌王的来信,说是死于马贼之手。”
“呵呵呵……”李世民冷哼道:“西域哪路马贼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与大唐往来的使者?”
李承乾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昨夜牛进达送来密奏,人就是吐蕃人杀的,高昌王为了不与吐蕃人结怨,才会谎称是马贼所为。”
李承乾道:“如此说来,高昌王是个怯懦又坐享其成的人。”
李世民颔首道:“没错。”
在父皇口中又听到密奏,这是第二次了,大唐的情报渠道多数是以密奏的形式交给皇帝的。
而能够递交密奏的人,应该也是少之又少的。
这些密奏不会经过中枢,而是直接向皇帝禀报。
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父皇能够向父皇经手密奏的人是什么人。
或者是宫里的太监,又或者是最近很忙碌的房相与舅舅。
李承乾揣着手,又道:“儿臣就先告退。”
看父皇依旧面朝窗外,看着雨景不说话,李承乾也默不作声地离开甘露殿。
老太监长出一口气,小声道:“陛下,是否要休息片刻。”
李世民重新坐回去,提笔道:“朕还要看这些文书,就不休息了。”
“太医署的监正说陛下风寒初愈,要多休息的。”
“朕有分寸。”
“喏。”
只是当李世民提笔继续批复文书,翻找着儿子整理过的一叠叠文书,怎么找都觉得不对劲。
刚刚还看过的工部文书去哪里了?
李世民找了一遍又一遍,一个时辰之后,原本在崇文殿照顾太皇的太监脚步匆匆而来,他递两份文书道:“陛下这是太子殿下让老奴带来的。”
心中暗道不好,李世民拿过文书一看,果然是工部的文书,修建凌烟阁的工事预算,还被儿子批了一个大大的否字。
李世民重重出气,这一刻好像风寒奇迹般地痊愈了,原本塞着的鼻子此刻异常地通畅。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将文书摔在了桌。
一旁的太监纷纷跪在地,不出所料的是太子殿下来过了,陛下当时不发怒,事后定会怒火头。
也不知这皇家父子是怎么了?
当太监的心里很苦,难怪最近宫里的太监越来越少了,多半是被陛下气得剁了之后,还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