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与其说龙椅之上想试探他一二,倒不如说,昭王更加好奇,自己这个弟弟能抓握多少兵权在手里好奇肃王能否无后顾之忧的成为他手里的利器。
杨不留看着诸允爅一头松散乌黑头发心痒痒,扯过来兴高采烈的给他编小辫,“所以,你是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才故意装醉的?”
诸允爅未置可否,良久,余光瞥见两鬓各垂下一条麻花辫,这才哭笑不得的微微侧目,试图回头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或者是确切的知道了什么?”
“看你刚才闹腾的那一会儿,想必我猜到的,你也差不多都猜到了。殿下往广宁路上的追踪,无衣押解赵谦来路上的埋伏……”杨不留扳着他乱动的脑袋,“至于我确切知道的无非就是出门时遇到尾随的那人,应当是昭王殿下派来的。”
“他派人跟踪你做甚么?”诸允爅脱口一问,忽的顿住方才未觉得,此时想起才恍然,昭王说起杨不留时,竟似是提及了温如珂。
照理来说,杨不留其人如何,本该是家书闲言,同温如玦提及倒是无妨,同昭王报备却是不妥了但如若温如珂有意将杨不留的身世透露给昭王,且不论温如玦如何,昭王想要借题发挥,办法多的是……但现在派人跟踪,显然还只是猜测。
他猜到了什么?
诸允爅被杨不留扯得脑袋疼,煞有介事的指导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不留,你去西市做了甚么,可愿告诉我?”
杨不留手上的动作一滞,没吭声。
诸允爅却不急。他多少猜得出杨不留在刻意隐瞒他甚么,却又不确切究竟隐瞒了甚么但好在她是没有刻意避讳的,诸允爅觉得,迟早她会主动跟他说。
等一等也无妨,不急在这一刻。
诸允爅抬起手臂捏了捏杨不留的手腕,正打算一带而过,却觉出杨不留重重地在他头顶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去打探消息。”
诸允爅一怔,“找谁?”
杨不留抿唇,“陆阳。”
“真的是他?”诸允爅诧异,“我还以为你随口说来糊弄我的呢。”
“我骗你做什么。”杨不留在诸允爅头顶编了一圈儿的辫子,绕到他身前瞧了一眼,弯起眼睛轻笑道,“最初在茶楼听陆阳闲扯过几句,我接近他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而非是神通广大的猜到他夫人身死之事。起初他同我理应都是想着利用对方的。”
“……编完你还笑……”诸允爅无奈的在她脸颊的软肉上捏了一把,“没瞧出来陆阳还有这等能耐,从他那儿打听到什么了?”
“含烟姑娘失踪前见过秦家的丫鬟,还有……”杨不留顿了一下,“秦守之寿辰设宴,阮绍也会出席。”
诸允爅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她,叹气道,“我若是不问,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跟我说?”
杨不留未置可否,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帖子,轻声道,“我若是不说,你不是也没打算让我知道吗?彼此彼此。”
诸允爅一时没话说,他俩这心思都动在回护对方的事儿上,谁也别嫌弃谁,“皇兄把这帖子留下,劝我莫要固守一词。”
杨不留掀起眼皮看他,“你想去?”
诸允爅没点头。秦守之的面子他不屑,朝堂上下也知道肃王对秦守之针锋相对在先。不过如今局势瞬息骤变,他还是想看看秦守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偏就转了心性,想要跟肃王府弄出些许牵连。
杨不留静静地凝视着诸允爅,“近来秦相爷在京城处处受限,这帖子在这般关头托昭王送来,绝不会是无心之举。要么是有意维系表面关系,暗中施压,要么是想玩儿个什么冰释前嫌的把戏,要么就是想打你的主意。况且还有……”
诸允爅捏她手指的动作忽然顿住,叹了口气,“阮绍。”
杨不留点点头,“阮绍现在被赵谦来的案子不上不下地卡在半空,怎么做都得罪人。如今殿下来往京兆府,我担心他会借殿下之手,拎出真凶。案子作结,得罪人的事儿也没落在他脑袋上。”杨不留把手从这位又要上嘴的流氓魔爪里抽回来,“就是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我想去看看。”
“你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混进去?”诸允爅略一沉吟,忽然瞪圆了眼睛,“你去西市,该不会是找到长街去了吧?”
杨不留难得含糊,哼唧了一会儿才道,“秦府请了长街的琴师舞女,我托陆阳帮我找个辙,能混进去。”
“不行!”诸允爅突然反应过来,京中府邸私宴靡乱虽未成风却不少见,羊入虎口那还了得,“要想知道甚么,我去也就罢了,你去做甚么?想要溜门撬锁,找无衣就得了。”
杨不留一挑眉,略微有些不屑,“我要是想去你看得住我?再者说,已经打好招呼了,就跟着一个琴师装作婢女混进去,不会多作停留的。”
诸允爅让她堵得噎了一下,不上不下的说不出话,半晌才道,“那一群老混蛋要是对你上下其手你怎么办?不行……你要是非想去,我跟着你”
杨不留截住诸允爅愤然脱口而出的话,“我就是怕你担心才瞒着不说的。这请帖无论是来路还是意图都是云山雾绕,不能赌气。寿宴应承与否都无妨,但殿下明日无论去哪儿,最好身旁有个什么旁观的人佐证,以免让人钻了空子。”杨不留捧着他的脸笑了笑,“你有你的事要做,我自己会小心。让白宁和周子城等在秦府外便是了。”
诸允爅被她笑晕了头,心知这位也是个撞了南墙都不见得回头的主儿,只得服软随她去。
“……”诸允爅无声地看着她,眸子里深沉和绚烂上下翻涌,“那你让我咬一口。”
“……”杨不留被他极认真虔诚的神情招惹得浑身一抖,忍无可忍道,“你这都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