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桥惊讶得很,“诶,姐,你怎么知道的?”
杨不留便笑,“你瞧瞧自己这一身行头。这个时辰请你的……应当是家人死于非命的,有钱有势还是枉死——也就只剩下李府了。”
尹星桥出门做生意按着给出的价钱置办了三套行头,今儿这套全红的最贵,想必报酬最丰厚,不难推测去处。
尹星桥亮晶晶地瞧着她,还揪着孔安的袖子,“小师叔,不留姐好厉害啊!”
孔安没说话,只是一扭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杨不留看着孔安的反应笑着摆了摆手,继续对尹星桥问道,“对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尹星桥一拍巴掌,“看热闹啊。刚才在李府听老赵说那个李家少爷会易容。我以前也听小师叔说过,有那种可以易容得一模一样,别人分辨不出来的……但只是听说,我还从来没见过,所以就想来看看到底能易容成什么样。这不往衙门去嘛,想着能不能碰上。”
“看热闹”这三个字跟孔安的这幅冷淡相显得格格不入。但只消尹星桥跟他提,他便一定会陪着这个小丫头去,有时候还会充当人肉梯子。
杨不留有幸在某次围观凶案的热闹的人群里瞧见过这张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让人记忆犹新。
“刚才我师哥跟着肃王殿下、鄢将军去抓人了,估计一会儿应当就能押回来……不过要看犯人得到大牢那边,今晚应当不会过堂审理。”杨不留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孔安,“不过……孔先生以前竟也知道易容术?”
孔安垂眸不语,尹星桥怕是他小师叔不爱说话的毛病犯了,便主动搭话,“那是自然,小师叔说以前还有人来求教我师父学艺呢。只不过我一共也没见过我师父几面,都是小师叔告诉我的。哦对了,今天我从李府出来看见一人,我还觉得眼熟呢,这么一说,好像那人也跟我师父求过艺学易容。”
杨不留附和的恍然了一声,眼神却仍旧落在孔安身上,“有关易容术,书上倒是有不少记录,可我还从没见过真有人会这种易容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星桥师父倒是厉害。”
书中记载的易容术没有那么玄乎其玄,一种是依照所模仿之人的五官装扮凭借脂粉伪装涂抹成极为相近的模样,另一种则是制作假面具,揉捏成被仿之人的长相。但二者禁不起细细打量,而且一般面容僵硬,并不适用于朝夕相处甚为熟悉的情况。
但孔安显然是见过,或是知道这般技艺的由来所在。
尹星桥无知无觉地夸着她的小师叔,胳膊肘往外拐,“我师父那老头一天到晚的正经的不会,就会这些歪的邪的。还是我小师叔厉害,卜卦观星啥都会。”
孔安摸了摸尹星桥的头顶,提了提她的包袱,终于肯看向杨不留直视他的眼睛,似是知道她眼神里想要探究的问题。
他轻轻地开口,“西域。”
杨不留登时一皱眉,“星桥的师父是从西北而来?”
孔安点头,状似无意地捂住尹星桥的耳朵,把她拉过来,护在身后。
“境外。”
府衙。
曲尘强弩之末的一撅哒被宋铮一脚踢得快半身不遂,等他把人用铁链捆成死猪,鄢渡秋早就抱着既受伤又惊吓的董夜凉没了影儿,大抵是找柳神医瞧病。
追着三位武艺高强的大爷跑到将军府的衙役累得眼冒金星方才把曲尘押回大牢。
诸允爅亲眼见这个冒充他部下的骗子入狱落锁,便随宋铮从屋顶落到温如珂那儿,打算跟杨不留一同回药铺——可等进了门才发现,他想象中应当坐立不安等着他们回来的杨不留早不知所踪,温如珂正盘腿坐在一盘残局跟前,抓耳挠腮薅头发,看起来苦不堪言。
宋铮怕他把头发揪光了,扣下他的手腕,“大人,怎么了?人都抓住了,你这闹得哪门子心?”
温如珂撇嘴,“那我坦白,你跟殿下帮我出出主意。”
诸允爅本来见着杨不留不在就要溜,可这会儿被点了名,只好坐回去,斟了杯茶等着听,“说吧。”
如此听他说明跟杨不留不欢而散的来龙去脉,诸允爅心里一抖,拧着眉,没说话。
宋铮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一听温如珂打听杨不留的身世,当即就蹿了火,也不顾什么身份尊卑,指着温如珂的鼻子,险些破口大骂,顿了片刻才嚷嚷出声,“你这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温如珂显然没料到宋铮会有这么大反应,可属实是他不妥在先,被数落得委屈也只能忍着,“我那不是因为看她没什么反应,一时忘了形……”
宋铮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出声。
“我师妹这个人啊……这辈子就两件事儿耿耿于怀,一个是我师父被诬陷枉死的缘由,另一个就是她娘当年离京的前因。你倒好,前一个还没查出个四五六呢,现在又开始打她身世的主意……原本我还跟老言说让你帮忙问一问应天府各处的大户人家有没有什么风声,你说说你……”
诸允爅捉住他的话柄,忽然道,“我之前让无衣四处打探过,不是说不留的娘亲是被夫家抛弃才跑到广宁府来的吗?难道她娘亲竟是从应天府跑过来的?”
宋铮翻了个白眼儿,他怎么把这茬儿忘了——这还有一个偷摸查过他师妹底细的人呢。
也不知道杨不留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家人没一个得以善终的也便罢了,逝去的父母身前竟还落下那么多疑难杂症。
宋铮叹了口气。
“诶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啊,我师妹本来不怎么在乎这事儿,你俩能不能别总勾着她不放?”
诸允爅看向表情忽而多云转晴的温如珂,也觉得此事的缘分似乎有些微妙,“你方才说……大户人家?那宋捕头可知,不留娘亲的名讳是什么?”
宋铮不解,“人家的名讳我哪知道,去世这么久了,我也没见过不留去哪儿祭拜过她娘亲……我只是听老言说过,我师妹她娘亲的衣着谈吐都不像是一个不识书礼的寻常人家……你俩这表情,什么意思啊?”
诸允爅似笑非笑,自顾自道,“倘若真的如你所说,那不留的身世之事,还真就不得不追着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