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四章 身世初现(1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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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留指尖一顿,缓慢地坐直身子,抬眼微微带笑,“十九年前啊……十九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她话说得很轻,甚至带了点儿揶揄的语气。温如珂闻言怔了一怔,猛地一拍脑袋,尴尬地想为自己的鲁莽致歉,却见杨不留忽而平静地望进他的眼睛,缓缓问道,“不过……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为何”。她不问“何事”却问“为何”。

温如珂犹豫了片刻,“杨姑娘可是知道些线索?”

杨不留一错不错地看向他,起身从卧榻走到桌旁,见温如珂跟过来,这才一边斟茶一边轻声道:“师哥没跟您说过吗?我娘亲就是从京师跑到这儿来的……”

杨不留抬起茶壶,悬着手腕,怕他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娘跑到广宁时已是身怀六甲。我是我爹在她死了之后收养的,听我师父那意思,他俩八CD没见过面。”

杨不留说话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对自己的身世毫无纠结毫不挂心,温如珂求解心切,全然忽略了这是个极有可能触及她痛处的问题。

云淡风轻不是装的,杨不留确实不曾执着于她身份成谜的父母。从她有记忆时起,拉着她的手满山遍野胡闹的人是大事小事皆能一笑而过的杨謇,教她梳头穿衣学医规矩的人是嘴不饶人心中清明的言归宁。杨不留如今所处境地不过是上一辈人的抉择所致,她既非是被遗弃,更没有因为身世之谜遭过唾弃,所以她本不在乎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去。

但凡事禁不起一再提及——提得越多,那些原本熟悉的情节变得越陌生,而习以为常的陌生里会滋长本可以沉寂致死的感情。

温如珂好死不死的偏生这会儿脑筋不灵光,追问,“那杨姑娘可否知道,你娘亲为何孤身一人从京师跑到这儿来?”

杨不留脸色变了一瞬,眨眼恢复如常,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我还真没机会问……不过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浑身是伤的从应天跑到广宁,想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人还是别再深究为好。”

“别再深究”这四个字被杨不留咬得很重,重到温如珂甚至觉出里面藏着一股不太明显的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被凑巧卷进房间的秋风激得一抖,这才冲破叠嶂从自己满心的臆断里闯出来。

他转头看她,却被她眼底的那抹深色骇了一跳。

杨不留沉着脸,不见得表情有多沉重,也不像那些老学究吹胡子瞪眼睛非要把自己的眉头或是嘴角折磨出几道深深的皱纹。她只是面无表情,甚至有意无意地勉强自己微微翘起唇角,让她看起来没那么苦大仇深。

温如珂不才,小时候拖着病躯没少跟诸允爅胡混。他依稀记得某一次哥俩联手给少傅大人下了**药,把毛发旺盛的小老头儿剃成了一颗光溜溜剥了皮的鸡蛋之后,他在他爹脸上也见过类似的神情——当然,杨不留不可能像他爹似的,就差把“大逆不道”四个字写在脸上,她这一张白白净净的面皮,也就那双深色的眸子让他胆战心惊。

但单单一个眼神也足够让许久没此体会的温如珂哆嗦一阵的。

大抵是温如珂一时慌乱无措的表情合了杨不留的心意,她放下茶杯不再盯着他,微微欠身行礼,转身欲要告辞离去。正愣神的温如珂却追着她出了房门,诚心地致以歉意。

“方才是我鲁莽了,还望杨姑娘不要介意……”温如珂愁苦纠结布了满脸,“只不过是家父临终遗言,托我寻人,我才……姑娘千万别动气。”

温如珂这话算是给彼此一个缓和的台阶——他并未说明要寻的这个女子是何身份,却又表露出信任,将寻人的缘由透露出几分。若是两厢当真有疑惑重叠,或是杨不留心中隐隐有偏重于此的猜测,日后也好再谈。

杨不留勉强提起笑意的脸这才缓和自然了些。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不显,只是背起木箱,飘飘然转身告辞离开。

府衙大门口的衙役跟杨不留相熟,看见她背着木箱走向门外,碍着正在当值,挤眉弄眼地跟她打招呼,却极其罕见地被向来春风化雨不笑不言的杨不留无视了。

她目不斜视地迈步出门,走出大门几步才猛地恍然回头,看向摸不着头脑的衙役,歉意的一笑,却没什么力气开口寒暄,只挥了挥手,提了提装着头颅的木箱,打算先去义庄看看。

可义庄里哪儿有什么可看的东西。除了散发恶臭的尸体就是惨白凄惨的骸骨,杨不留就这么抱着一颗头坐在院子中间,无知无觉的神思飘远。

义庄这么个阴森凄凉的地方连通生死,最适合排解掉莫名其妙生出的郁结委屈。

失踪了许久的那只郑家的“破案灵猫”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脏兮兮地趴在义庄的屋顶,依旧不亲人,即便认得杨不留,也只是高高在上地睨着她,没屈尊挪动半寸。

杨不留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世无关紧要。她对于温如珂的追问其实并不生气,充其量只是一种对于并不熟悉的人过多谈论她家事的一种轻微的厌恶感……而让她不得不用沉厉颜色掩饰的,是温如珂提及此事时,杨不留心中突然爆发的不安。

这段她本无需在意的过往背后,潜藏着至今无解的疑问——她娘,方苓,究竟为何要从应天府离开?

如果是在名门望族的大户人家,丫鬟与老爷私自交融,怀有身孕,即便理应隐藏驱逐,多半也要等到诞下婴儿之后辨别男女再行决断。若是按着言归宁曾说予她的经过来看,她娘亲方苓很显然是离家之后才发觉身怀有孕,而且衣着虽简便,却是有钱人家妾室之上才能有的装束打扮,否则也不会被彼时在山寨里当土匪的言归宁带上山……

再根据言归宁虽早早交代她的身世,却对于个中缘由三缄其口的态度来看——杨不留陡然生出一种,她这个不知容貌的娘亲方苓,十之**是个大麻烦。

杨不留叹了口气。

她给云思姑娘的头暂且找了个安放之处,收拾掉木箱里残余的血污,又在一盆燃着的苍术烟雾里修行似的坐了片刻,这才慢吞吞地锁好义庄大门。

正此时,余光里一个红彤彤的身影朝她扑过来,“姐!”

尹星桥是那种极为典型的骨子里头长肉的身形,细长的身姿,敦实的分量。她这一扑,差点儿把杨不留嵌到义庄大门的门板里去。

杨不留被撞得头晕眼花,脖子被尹星桥勒得快喘不上气,正挣扎的功夫,一个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笼在她俩头顶,他在尹星桥的衣领上一提,自在怡然地把挂在杨不留身上的秤砣拎了下去。

杨不留匀了口气,只见那个白衣白袍的男子按着尹星桥的脑袋,不轻不重地开口,“道歉。”

尹星桥这才瞧见她这一扑竟害得杨不留的脑门儿在门板上磕出了一个圆润的红印,眼看着还有肿胀成包的趋势。

尹星桥内疚,杨不留不在意地握着她的手,瞥见男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们的视线,又赶忙松开,轻声点头,“孔先生。”

一派仙风道骨的男子正是尹星桥心心念念的小师叔孔安。一看风水二卜卦,三做堪舆四写符,坑钱坑得水到渠成,但奈何人长得漂亮,又是一副天生清高话不多的长相,数不清的富家夫人乐意上这个当。

杨不留跟这个孔安不算熟悉,但因着尹星桥的缘故,第一次见面叫他“孔大师”“孔大仙”“孔半仙”叫得他嘴角抽搐,所以便一直以孔先生称呼。

孔安一身白衣,背后却背着一个花补丁的包袱,看着有些滑稽。

杨不留跟孔安没话说,便转头问星桥,“你这是去李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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