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0章 作乱(2 / 2)控制变量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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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某便亲自带兵攻寨。”刘知俊目眦尽裂,把头盔重重砸在地上,道:“誓擒王从训,而报大王伯乐之识。”

“我与刘军使一起。”朱友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百般杂念。要死就死在战场好了,胜过被老家伙抓去当众砍头强。他不想活得屈辱,死得也窝囊;虽然朱温不一定就会杀子,但诸子对他的畏惧是真切的。经常出现某个儿子打了败仗不敢回家的事,就是害怕被处死——父王也许不忍心,但你敢赌吗。

闻言,刘知俊脸色微微变。

这该死的朱友珪,早不上晚不上,这时要跟自己勠力冲锋?

也行吧。

届时鼓噪起来,朱友珪愿意合流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如果敢碍他大事,可就别怪他取朱友珪的头颅做投名状了。

炊烟袅袅,汴军正在蓄势对三关寨发起新一轮攻击。

……

牛头原。

朱温中断了对禁沟的死缠烂打,将人马从峡谷里撤了出来。增发赏赐,又亲至营地慰问伤员,和衙军讨论敌情,坐在地上听儿郎发泄对恶劣天气、要塞难攻的怨怼;确实也不愧是朱温十年来一手带起来的人马,阀值还是高,也好哄。被朱温这么一通调教,原本有闹腾苗头的军士乖训了下来,高高兴兴地杀羊炖肉吃。

但朱温不开心。

倒不是因为儿郎们抱怨仗难打,想闹事。这很正常,他见得也多了,想的很开——仗难打,连他都觉得头疼,军士鼓噪嚷嚷几句也没什么。只要不是造反要杀他这个节度使,他都能包容接受。

让他不豫的,还是那昏君。

禁沟寨坚若磐石,北面三关寨的希望也渺茫。而且就在昨天晚上,河中传来消息,王重盈斩了他的使者,并遣大将陈熊携兵四千来援;这让他忆起了昔年在同州被河中雄师支配的噩梦。

这老狗!

见风使舵玩到了极致。

看他吃了瘪,立刻倒向了朝廷。

这让朱温颇为生气,哼哼,王氏家族可千万不要落到他手里,否则他会屠光男女来回敬今日之事。

另外,囤驻在阌乡、桃林塞的张存敬也发来信报——独眼龙有南下的迹象。河内方面,张全义被李罕之打得节节败退,已经龟缩到河阳三城,向他求援。

独眼龙的威胁性很有限,但够恶心。不管,他敢抄掠到郑州去。

潼关这边的战事,得尽快做出决定了——是去是留。

去,怎么去。留,又该怎么留。

李振出的那几个主意不能说完全没用,但他不是特别认可。

南下攻冯行袭取金商两州这个提议……

冯行袭很好打,他自信带五千人就能荡平两万多金商兵。可问题是地形糟糕,人家躲在山里不跟你打。你来,就上山跟你躲猫猫。你一走,又钻出来蹦跶。如之奈何?搜山么!真想打肯定打得下来,但时间人力成本太高。有这精力不如优先对付瑄、瑾。资源有限,朱温不想浪费在冯行袭身上,等抓了圣人,平了齐鲁,这些墙头草自然知道该怎么选;飞书可定。

至于北上决战李克用、王重盈,那肯定要主力压上,做好周全准备,争取一巴掌抽死,不然就是浪战。

退回洛阳乃至汴州更不可能。出征前他当众许过承诺——入长安,财货美女自取。现在什么没捞到,就这么垂头丧气的回去?回去为了安抚军心,得拿多少钱款赏赐军队?再者,此役若让圣人屈服这个最简单的目标都没达成,威望得堕落多少?怕不是师还大梁,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某某刺史、镇将造反的消息。魏博、武昌军这些附庸看到你灰头灰脸,不作乱才有鬼了。要撤军,就得做好回去就四处平叛的准备。

麻烦。

本以为是一场郊游般性质的军事行动,汴州大军一到,圣人立刻跟他那些祖宗一样吓得连夜出逃,然后乖乖认怂,给他加官进爵;结果搞成这个德行,真真是骑虎难下。

“大王且宽心。”敬翔开解道:“既得陕、虢两州,辖地横跨东西千五百里。此行便是大赚了。兵者,持久之事。征讨巢、蔡,打了五年。攻时溥、朱氏兄弟,鏖战至今亦是五年。以圣人如今的作为来看,想要让他低头,少者一两年,多则三四年。”

想一口气打碎他的膝盖,很难很难。

而战争,从来就是一个双方反复拉锯的漫长过程。

“以后陕虢在大王手里,主动权在大王手里。什么时候大王想来攻,来就是。圣人这回能抵挡?下次呢?次次都能挡住吗。”李振亦安慰道。这回有李克用、王重盈、赵匡凝、朱瑄为他分担危压,等灭了这帮人,倒要看看谁来救他!

朱温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良久,方才轻轻点了点头,叹道:“连战连捷,是我轻敌自大了。还是再等等吧;禁沟寨是打不下来了,看看刘知俊、友珪能不能取得突破。若能拿下四五个寨子,就有了立足根基,便屯兵关塞,步步侵蚀。若三关寨也顽固不克,那也没办法了,只能走。”

“如此,则霸者上善之思。”敬翔赞许道。

也就天气太冷,连日暴雪封山。不然全军昼夜上山伐木,早让圣人尝尝焚山煮海的痛楚了;只是行军打仗没法苛求完美。世间事,正如此。潼关这局势,错综复杂,还有得说辞;万一王师自乱阵脚了呢。自己的军士耐不住严寒苦战,圣人的兵就是木偶么。

只要是武夫,不论哪个藩镇,还是谁个节度使麾下,都一个吊样。他不相信圣人的军队就是任劳任怨的驽马,就不会鼓噪。

“大王,祸事突发矣!”正自思量间,一名幕府官员跌跌撞撞的跑到朱温面前,禀道。

毛毛躁躁的,朱温正欲训斥几句,想到敬翔几人也在,遂皱眉道:“军营要地不许慌张大叫,随便奔跑。说,什么祸事?”

“禀大王,徐州兵阵前作乱!鼓噪焚旗,竟裹挟刘知俊投敌。”

“这帮杀材。”朱温脑袋顿感阵阵眩晕。

……

房间内,柔奴为圣人左脸换缠沸水煮过的白布。那夜被流矢飞到脸上,好在他在军中从不卸甲取盔,因此只擦破了皮,留下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圆窝。但这让所有人的心都哆嗦了几下。也是在这一次,内外才深刻意识到,原来圣人在他们心中已如此重要。

“哼哼……呜……”何虞卿坐在旁边,哭哭啼啼,直一枝梨花春带雨。

在她的心里,丈夫的形象早就从冲动易怒、疏远妻子、动辄喝得人事不省的醉汉变成了一个外表冷酷而内心柔情,勇敢智慧,又相当孤独,背负着很多沉重心事的皇帝。

听到圣人中流矢而崩的谣言后,何氏在西城关哭了整整一夜;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莫哭了。”圣人伸出手擦拭她的眼泪。

久走夜路必撞鬼,常在军中必受伤。奉天城头与叛军白刃战的顺宗,事后袍服变成了血衣;比这严重了太多。李世民的后人,昏的傻的蠢的都有,但没有不会砍人的。连马球皇兄这个奇葩都是剑槊双绝。时代不是两汉或者后世的明清,天子坐明堂,垂手而治天下事。该流血就流血,没啥好说的。

“你吓死我了!”何氏抹了哭得血红的一双眼睛,逮着圣人的肩膀:“此后可不可以不顶锋冒矢?”

“等到不用我顶锋冒矢的时候,就可以了。”

“那能不能躲在将士背后,不要给叛军伤到你的机会?”

圣人无言。

道理谁都懂,他现在的嘴巴比言官会说。但兵危战凶之际,也许下一刻就是全军溃败或者关塞失守的险要关头,还能缩在将士背后吗。缩来缩去,一败两败,又能苟活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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