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便不会认识他,对他生出好感。
段云岚看似温和有礼,翩翩君子,可隐匿在他温润无害的面容之下,是杀伐果决,心狠手辣。
想到白薇对段云岚的关心,眉心狠狠一拧。
“看人不能看表面……”
“现在成亲都是盲婚哑嫁,全凭父母做主,甚至在洞房的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白薇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就像咱俩,一步到位,媒婆都省去了。”
沈遇心里因为白薇对段云岚上心引起的不适,听闻白薇这句话时,竟然奇异的得到了安抚。
“你如今二十八,之前没有议亲吗?”白薇托腮,询问沈遇,“你若娶亲,对妻子有何要求?”
沈遇微微一怔,不禁陷入沉默。
母亲在世时,曾经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曾说贤良淑德,宜家宜室。
后来,为他订下一门亲事。
“有。”沈遇缓声道。
白薇眼睫一颤,抬眼看向他:“她很漂亮?”
“过去许多年,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为啥没有成亲?”
沈遇失笑道:“她有更好的归宿。”
那一年家中惊变,外祖父被贬外放,舅舅下狱,母亲病逝,父亲另娶。
众人对他避之不及,谁会愿意嫁给他?
舅舅得以昭雪,外祖父调回京城,妹妹出嫁,他远离是非之地。
“哦。”白薇胸口有些发闷,心里不太得劲,“你对我知根知底,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你是孑然一身吗?”
“不是,有一个妹妹,她已经成亲嫁人。”沈遇只提了沈晚君,其他没有多说。
白薇嘴角微微一弯,他之前对自己家里的情况避而不提,如今问了便说了。
“我去给你们做饭。”
沈遇看着她脚步轻快的去厨房,唇边微微露出一抹浅笑。
镇上,白府。
白薇在赵老爷那里买走石场的事情,传到白玉烟耳中,气得她提着水壶狠狠砸在地上。
她面目狰狞,“白薇这贱人生来就是和我作对!”
又恨赵老爷不守信用!
小刘氏正好推开门,吓一大跳。
“烟儿,你这是咋了?”
“娘,咱们的石场被白薇买走了!”白玉烟恨毒了白薇,“她抢走我的生意,抢走我的男人,现在更是买走我的石场!我不会放过这个贱人!一定不会!”
小刘氏心中更恨白薇,“你别生气,这个石场你在温少主手中买来的,等咱们有银子了,你再去找温少主,你和他的交情,他一定会卖给你。”
提起温少主,白玉烟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颤。
“娘……你别提他。”这个人对白玉烟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小刘氏似乎也想到什么,后背渗出冷汗,“不然……不然你把白薇给他,再问他要一点好处。白薇性子烈,他那种变态,白薇一定会得罪他,不用咱们动手,温少主也能替咱们出气。就算拿不到好处也算了,只要白薇一死,那个石场也能落在咱们手里。”
白玉烟眼底闪过狠厉,她立即去内室,翻出一个瓷瓶,拔开盖子闻一闻,香味馥郁又带着一丝甜腻,是温少主最爱的一种香。这种香特殊,只要沾上四五日方才会淡去。
她递给小刘氏,“娘,明天白薇一家乔迁新居,您将这东西碾碎洒在白雪攒的一匣子珠花上,放一颗熏白雪明日穿的衣裳,让她去吃席面。”
白雪喜爱白薇,她又爱黏糊人,见到白薇必定会抱着她。
一想到温少主闻到这香发狂的模样,她脸上露出一抹畅快的笑。
又写一封信,交给于晴,让她送去许家村,交给姑母白娇。
于晴立即动身去许家村。
小刘氏拿着瓷瓶去找白雪。
白雪抱着一碟子点心,盘腿坐在炕上。
“雪儿,你不是念叨着要找白薇吗?她家明天搬新房子,你却吃席面。”小刘氏很疼爱白雪,她心思干净,没有心机,不像白玉烟那般会算计。
而白雪之前,夭折一个孩子,将心里那份愧疚,全都化作爱转移在白雪身上。
将白雪当做那个没缘分的孩子的转世。
白雪高兴的跳起来,“娘,您别哄我!”
“娘啥时候骗过你?”小刘氏眼睛扫向她的梳妆台,“你不是给白薇攒一匣子珠花?娘给你两支玉簪,你一并送给她。”
白雪欢喜的将自己的匣子抱出来。
小刘氏将两支碧玉簪给白雪,“你明天要穿啥衣裳?你找出来,娘给你熏好。”
白雪将玉簪子放进匣子里,连忙去衣柜里翻找明天要穿的衣裳。
小刘氏快速将粉末洒在匣子里,然后抱着白雪的衣裳去熏香。
白薇用完饭,将米具及柴火搬去新宅,抓一把换来的铜钱,洒满正屋。
一切安置好后,回到旧宅,开始打包,等着吉日吉时一到,便动身搬过去。
吉时在五更天,一家人四更天起身,收拾好,挑着东西去新房子。
沈遇用火钳翘着一盆旺火,搁在厨房里。
江氏拿着新买的扫帚,将屋子里的铜钱全都扫做一堆,再用一块红布包起来,放在床底下。
白薇将那一盆旺火移到灶膛里,添柴禾,然后煮早饭。
她做的是米豆腐。
用鱼肉做臊子。
盛在碗里,装在托盘中,她将六碗鱼肉米豆腐摆在桌子上。
一家人全都坐在桌前等。
白离闻到鲜香四溢的鱼汤,他吞咽一口口水。
白薇端着碗放在他桌前,立马用勺子舀一口放入口中,鱼汤鲜得他不顾烫嘴连喝几口汤。
“哟,这宅子可真气派!”
白薇将托盘放在厨房,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带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进来。
“大哥、大嫂,你们还没有吃早饭呢。吃的啥?可真香!”白娇直接坐在白薇的位置,招呼许琼坐在身边,指着许旺坐在沈遇身旁,“这是咱家姑爷吧?长得真壮实。”然后直接用勺子舀一块米豆腐塞嘴里,“孟儿和离儿都大变样了,在外头遇见,都不敢认。”
江氏看到小姑子,心里高兴不起来,看见她吃了白薇的早饭,忍不住道:“小姑,这是薇薇的早饭。”
“咋?我不能吃?我们赶早过来帮忙,一顿饭都不给吃?大嫂,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一口吃的?你家今儿办席面,还少这几碗吃的?”白娇让许琼和许旺赶紧吃,“这是舅舅家,不必讲客气。”
许琼和许旺闻着香味,早就馋了,当即吃了。
白薇冷眼看着,大喜的日子,不想大动干戈。
她折身回厨房,好在还有剩余的臊子,她将米豆腐放锅里沸水滚一滚便捞出来。
白娇笑道:“还是侄女儿懂事,这嫁人了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手脚麻利。”
“我娘教的好,姑娘家养得又娇又懒又嗿嘴儿,招婆家嫌弃。”白薇看一眼吃的呼噜呼噜作响的许琼。
白娇脸色一僵,手指戳着许琼的头,“听见你表姐的话了吗?她可是过来人,之前又懒又憨,给人退亲。你不学好,可说不到好亲事,到时候娘就随便将你嫁给一个孤儿!”
许琼摸着被戳痛的脑袋,朝白薇翻一个白眼。
这话让江氏变了脸色,“白娇,我是你大嫂,娘没有教你咋做人,我少不得要代劳她教教你!”
这一大家子,全都是白薇撑起来。
面临危险,也是白薇挡在她的面前,差点给人废了双手。
刘老太太是婆母,她做儿媳不能不孝顺。
白娇一个小辈,上门作威作福,阴阳怪气的奚落白薇,她就不能忍!
“大嫂,你这是干啥?我在教女呢!哪句说得不对?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软骨头也硬气了。”白娇笑呵呵地说道:“我教孩子不如大哥大嫂有方法,这不将俩孩子带过来,打算让你们教一教。尤其是薇丫头,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比得过她的姑娘了。琼儿、旺儿和薇丫头年纪差不多,几个人也说得来,我就将这俩孩子交给薇丫头,给我好好教一教,他们不听话,只管严厉教训,不必顾忌我。”
江氏道:“许旺比薇丫头大半岁。”
“男子比姑娘懂事的晚嘛。”白娇厚颜无耻对许旺道:“旺哥儿,你可得好好跟你表妹学,让我和你爹跟着你享福。”
白薇笑道:“姑母,我这人性子火爆,发起火来……到时候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得见谅。”
许旺手一抖,险些打翻捧在手里的碗。
白离脸色一白,想到刘娟和刘燕都死了的消息,之前吃的香喷喷的,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白娇当白薇故意吓唬人,“他不听话,你只管教训,姑母不会怪你。”
白薇心中冷笑一声,如何不知道白娇的打算?
将碗收拾放去厨房,江氏担忧地说道:“薇丫头,你姑母是个势利眼儿,最爱占人小便宜。她将许旺和许琼托给你,没有安好心。”
白薇安抚江氏道:“娘,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见外。她教不好孩子,让我帮忙,哪好意思拒绝?姑母都说了,许琼和许旺惹我不高兴,只管动手。您放心,我不会委屈自个。”
江氏想着白薇的暴脾气,没有再说什么。
白娇瞧着这阔气的宅子,心里很嫉妒白启复,这一家子是发达了。
家具也很气派,看不出是啥木头,闻着都有股清香。
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越看心里越酸。
推开西厢房,里面是拔步床,铺着簇新的大红被子,临窗摆放梳妆用的铜镜,两口填漆箱子,临墙一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册,一张长案,摆放笔墨纸砚。
“旺儿,你就住这一间。”
许旺一看就喜欢,“表姐会答应吗?”
“她答应教你,总得给你屋子住,娘看着这屋子东西比隔壁齐活,正合适你。”白娇给安排上。
“娘,我住哪一间?”许琼看着眼红。
“东厢房有一间不错,和你哥这间差不多,你就住哪儿。”
许琼还没有傻透,“娘,这两间不会是两个表哥的吧?”
“你们是客人,自然得把好的让给你们。”白娇不以为然。
许琼安下心来。
白薇冷眼看着白娇领着许琼和许旺在宅子里转悠,站在门口喊一嗓子,“许琼、许旺,你俩去村里借桌椅背回来。”
白娇脸色一变,她在家都没有使唤过儿女干活,白薇倒是干脆!
白薇将手里缺口子的碗往地上一砸,扫帚扫进撮箕里,扔在院墙下,“两刻钟内,没有将六张桌子借齐,在这碎片上跪两个时辰。”
“薇丫头,你是存心找茬?哪有你这样干的……”
白薇直接打断白娇的话,“姑母,我就是用这一套管教人,你心疼的话,大可带他们回家。”
白娇气噎,想着要干的事儿,一咬牙,让许琼和许旺去借桌凳。
“姑母,慈母多败儿,您做的很好。”白薇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白娇气歪鼻子,哪里不知道白薇故意做给她看的?
她赶紧去村里帮忙,找几个青年一块将桌凳搬回来。
日上三竿,乡邻赶来新宅帮忙。
白娇站在乡邻中间,口沫横飞道:“大哥大嫂会生养,一个顶一个出息。我和薇丫头一般大,只会洗衣做饭,哪里有她这般能耐?已经在镇上开了一间铺子,是咱们府城的名人。”
乡邻一阵羡慕,却没有任何的恶意,因为白薇越能干,他们进项越多。
这几日捡不少石头卖给白薇,家家户户都挣了十来两银子。
全都将白薇当做财神爷供起来。
白娇话音一转,“薇丫头心肠也好,顾着自家人,让我儿子去她铺子里当掌柜,替她管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