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鸿逵原本以为张同敞还要追问,但未想到张同敞只是说了一句,竟真就直接收起了那枚王印,直接揭过此事
郑鸿逵有些惊愕的看向下方的张同敞,但见着张同敞眼中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也是立时一沉
他知道这张同敞恐怕也是已经知道郑芝龙降清的事情了,郑芝龙当日出城之时动静极大,如今城中只要稍有地位之人皆知此事,此事根本不可能瞒住有心之人
而张同敞明知郑芝龙降清,却还要出示王印的原因也很清楚了,他就是要告知郑家诸将,朝廷对郑芝龙没有半分亏欠,反而是郑芝龙负了朝廷
可以说张同敞这番举动和郑彩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郑彩更狠,张同敞就是要对郑氏诸将展示桂监国朝廷之诚,瓦解郑芝龙的威望
但郑鸿魁明知如此,此时却根本找不到好的方法来挽回
因为桂监国朝廷是所准备的王印诏书都是真的,只要郑芝龙不降,那此时郑家就真会出一个郡王,恩荣无尽
此时堂中一阵沉默,林察却是忽然走到张同敞身边,对着张同敞低声耳语两句
张同敞闻言,这才注意到左侧上首那个身着襕衫,一直低着头的青年
张同敞眼中目光微转,看了一眼左侧的郑成功,忽然轻声开口
“先帝所封,赐姓成功可在”
场中众人闻言,也是一愣,而后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郑成功,众人目光一时间也皆是汇聚到上方的青年身上
郑成功此时也终于是抬起头,对着张同敞拱手行礼
“晚辈得蒙先帝错爱,便是赐姓成功”
张同敞看着身前满脸羞惭的青年,眼中若有所思,但嘴中却是不停,开口说道
“本官来时,殿下曾有交代”
“殿下曾言,先帝才见过人,郑氏父子二人能得先帝看重,定是我大明少有的忠义良臣,因此殿下对你父子二人皆有封赏”
郑成功听得张同敞所言,脸上愈发羞愧,紧紧低着头不敢去看张同敞
而郑鸿逵见得张同敞到了此时,竟还是在想尽办法百般折损郑家威望,心中也是不由怒起
但没等他说话,张同敞脸上便神色一肃,沉声说道
“监国殿下原本欲封你父为延平郡王,而后封你为闽省巡抚,如此你们父子二人一文一武,便可统合闽省军政,全力御敌”
“殿下将你郑家视为南国一柱,本欲将闽省尽皆托付你父子二人,但你父如今显然已无法视事”
“你是否愿受闽省巡抚一职,接替你父,为朝廷继续牧守闽省”
场中众将闻言,也是神色惊愕,这桂监国一朝为拉拢郑氏一门当真是诚意毕现
一个郡王不够,竟还加了一个闽省巡抚,若郑芝龙此时还未降清,那闽省以后当真便成了郑家的辖地
省内以后无论士绅文武恐怕都要听郑家节制,郑家这延平郡王,直接就可改称闽王了
郑成功看着注视着自己的红袍大吏,心中只觉热血上涌,猛然抬头就要应下,但有人却比他反应更快
“不可!”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直接打断了郑成功的答话
而场中众将看着同时战站立而起的郑鸿逵与郑彩,脸上也是神色各异
郑彩看着与自己同时站立而起的郑鸿逵,眼中一转,也是立时反应过来,如今最着急的可不是自己,而是郑鸿逵与郑家!
郑彩想到此处,于是又坐了回去,不再出声
而郑鸿逵见着下方一言不发的郑彩,脸上也是神色阴沉,但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只得开口
郑成功受封,固对郑彩不利,但此时真正进退两难的反而是郑家
这个郑家不是指的施福郑泰黄廷等人,而是郑鸿逵,郑芝豹,郑成功以及郑芝龙这些真正的郑家之人
“张大人对城中形势洞若观火,明人不说暗话,张大人想必也知,此时我郑氏之中情况极为复杂”
“成功乃是我郑家长子,地位非同寻常,成功是否受命桂监国巡抚之职,我郑家此时还需商议,请张大人莫要相逼”
“大木,此时关乎族中众人安危,你莫要插话”
郑鸿逵说道此处,又是神色严厉的看了一眼就欲抗言的郑成功,而后不待郑成功说话,便又是看向张同敞
郑鸿逵目光一闪,便开口说道
“张大人恐怕还不知,郑彩如今已入鲁监国麾下,和张大人一般,郑彩如今也是鲁监国特使”
张同敞闻言,神色立时一变,而后也是看向下方的也郑彩
张同敞心中也是瞬间明白过来,为何刚刚这郑彩对自己一行人是这种态度
郑彩已入鲁监国麾下,而今日有匆匆召集众将,显然和他打的是同一个主意,这鲁监国一方显然和他们打算一样,也想要趁着郑芝龙不在,趁机拉拢分裂郑氏众将
而郑彩见得张同敞等人投来的目光,也是冷哼一声
郑鸿逵看着下方隐隐对峙起来的双方,心中也是一松
他此时点明郑彩的身份,就是想要挑起郑彩和张同敞等人内斗,为郑家争取时间
但郑鸿逵看着下方一直旁观的施福等一众将领,心中又是一沉
此时他看似是用这突然而来的桂监国与鲁监国相互制衡在了一起,但实际上对郑家来说,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这两方实际上都对郑家军将虎视眈眈,而随着这两方代表明廷正统的监国势力出现,郑氏外姓将领们选择的余地也大大增加,郑家恐怕再也压不住施福这些外姓将领了
郑鸿逵想到此处,心中也是愈发急切,但郑鸿逵脸上却是依旧神色平缓,开口说道
“今日两方监国使者突至,一方是先前我等闻所未闻的桂监国,一方是行踪不明的鲁监国,你们两边情况我等皆不了解,至于封赏之事更是无从谈起,不如请你们两边暂且回去,让我等郑氏诸将先行商讨一番,如此可好?”
“施将军,黄将军,杨将军,此时形势复杂,国公又暂时未归,此事事关重大,郑某觉得此时需从长计议,你等以为如何”
施福等人听得郑鸿逵所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他们哪里听不出郑鸿逵的意思,郑鸿逵说郑芝龙暂时未归,不就是提醒他们郑芝龙随时可能回来吗
施福三人对视一眼,而后皆是微微点头,施福便开口说道
“郑公所言不错,此时两方天使突来,我等闽省之将,需要再行商议一番”
张同敞郑彩听得施福所言,心中皆是一动,而郑鸿逵脸上则是微微一沉
张同敞也好,郑彩也好,他们的目的皆是拉拢郑氏军中之将,此时施福等外姓将领表明态度需要时间考虑,两边也不好逼迫太过,于是两边也皆是点头同意
郑鸿逵见状,脸上神色也终于是一松,他看着下方的张同敞等人,眼中一转,便开口说道
“张大人远道而来,想必还未有落脚之处,不如便在我郑府住下,也好让我郑某一尽地主之谊”
“来人将西苑收拾出来,给张大人一行充作馆舍”
郑鸿逵不待张同敞回应,直接便开口吩咐,而张同敞却是不为所动,直接开口拒绝
“我等在城中自有住处,便不必劳烦郑公了”
郑鸿逵见得张同敞神色坚决,脸上神色也是一滞,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但此时场中众人俱在,郑鸿逵亦是不好再做强求
今日先是郑彩明言就反对郑芝龙决意拒不降清,然后郑彩又是突然宣告众将,失踪许久的鲁监国再次现身即将入闽
到了半晌,忽然又冒出一个自称承继隆武正统的桂监国,诸番变化,当真让施福等人有些目不暇接
随着这两方现身,本就暗流涌动的安平城形势也变得愈发混乱,而郑氏诸将此时也是各自散去,各自归府商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