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裴恩霆见是裴恩成又惊又喜,脱口而出道:“我的大帅啊你可算来了!”
“嘘……”
裴恩成摆摆手,压低声音道:“他……怎么样了?还没醒?”
“还没。”
裴恩霆摇头道:“他连着打了两天硬仗本就受了伤那支箭深可见骨不过是靠年轻,武功底子好硬撑着一口气,又挨了你的军法,都赶在一起了就有些熬不住!”
裴恩成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我是中军主帅,不能叫人觉得我们裴家徇私枉法……”
“你啊!”
裴恩霆叹息道:“然后再来心疼,怕人说闲话,还得深更半夜偷着来看他,你说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裴恩成看着本来活蹦乱跳的儿子这一会躺在榻上声息皆无,面色蜡黄面颊凹陷,不由一阵心酸忍不住悲从中来摇摇头苦笑道:“其实全天下人,都可以说他轻率浮躁,带累全军,只有我,没这个资格。
养不教父之过,我十年中,在家不满两年,因怕他被长辈溺爱养歪,小小年纪,就送他去了河东家塾,是我从来没有好好教导他啊!我将自己的责任推给旁人,平白得了一个文武双状元的儿子,我有什么脸说他?要军法从事的,本应该是我啊!”
听了这话,眼见大哥只差老泪纵横,裴恩霆也眼圈发红道:“大哥……”
“唔……”
守在裴师昭床边的冯吉申急奔出来,喜道:“醒了醒了,元帅,少将军醒了!”
裴恩成心中一宽,忙与裴恩霆道:“他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奥,你别告诉他,我来过!”
“大哥,你不是来探病的吗?这怎么行……”
裴恩霆连忙抬手阻住裴恩成的去路,道:“元帅,大元帅,你一生大小恶战几十次,千军万马都过来了,难道还怕见自己的儿子吗?!”
却听裴师昭沙哑的声音,迟疑着问道:“谁在外面,是……是爹爹吗?”
裴恩霆摆手道:“你儿子叫你呢!也不用多了,把方才跟我说得话,再跟他说一遍就行!”
裴恩成没奈何走进来,坐在裴师昭床前,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师昭虚抬了抬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爹爹……”
说起来,他倒有多少年,没这样叫过自己了。裴恩成只觉喉中作梗,“儿啊,你莫怨为父心狠,实是……”
“我知道。”裴师昭低下头,“爹爹,都是我不懂事,任意妄为,带累了明光军与我裴家的威名……”
“没有……”
裴恩成含泪道:“我儿是大晋的武状元,独一无二的文武双状元呢!我其实高兴地紧,我儿终于成才了,可以光耀我裴家门楣,不说与你,只是怕你从此自骄自矜、志得意满,误了你的大好前程呢!”
这一天,裴师昭深夜带着兵丁巡营。
营中各处,皆极是肃默,裴师昭忽听一处有些微的笑闹喧哗声,便赶过去看。却是七、八个兵士正围着一个匠人,在看匠人给一个小队长修面、整发,众皆赞叹,是以喧哗。
那小队长见是他,慌忙跪下道:“将军。”
“将军恕罪!”
众人立时跪了一地,请罪不绝。
裴师昭摆手道:“都起来吧。营中岂可嬉闹喧哗,况是夜间。念尔等初犯,今日就算了,下次定严惩不贷。”
裴师昭才要走出营帐去,一瞥眼间,忽然见那匠人挽着的袖口处,露出精致的花绣来。他一转念间,便回身问道:“你可是会刺青的?”
那匠人急忙上前来跪下,面上却有几分得意,回道:“会!回将军,小人原是祖传三代专做花绣这行。只因这一带近年兵慌马乱生意稀少,糊不得口,不得已才兼了这修面剃头的活计。不知将军叫小人,有何吩咐?”
裴师昭点头道:“即是如此,你明日午后,到我帐中一趟,帮我刺个花样。”
那匠人急忙应了,又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这是他们少将军,心中倒有些惊惧。但是,既然已经应下,再来后悔也晚了。
第二日下午,这匠人便带了各种物事,被人引到裴师昭的军帐中来。
匠人待要行大礼,裴师昭摆手道:“罢了,军中没这么多虚礼。”
裴师昭带了匠人到后帐,除了刘山娃正在整理帐子,并无他人。
裴师昭将上衣除下,指与匠人看背后一个才结了疤的伤痕道:“便是这里,你先瞧瞧形状。”
刘山娃见了那匠人的家什,便有些明白,劝道:“将军,这伤处虽然深些,咱们营中的冯大夫医术不错,再多些日子,估摸着也能消了它去。将军倒也不一定非要做成个花样,这一针针的,可是疼的很呢!”
裴师昭淡淡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