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知道的,这水流将峭壁完全打湿时,才是圣山收徒之日。
因为圣山内并无春夏秋冬,雨季干季,所以一切全凭缘法。
如今这水流程度,连峭壁三分之一都未打湿,所以并不是收徒时日。
只是东辞心中不知为何生起一丝遗憾,遗憾自己与圣山无缘。
可是自己祈求了一路,明明是不希望参加考核才对啊。
东辞心中想不明白,只有一丝淡淡的后悔挂在心头,早知道不祈求了,会不会好一些?
就在这时,
易宁转过头来,看向东辞笑道:“可惜了。”
“这有啥可惜的,我就不想入这圣山。”东辞还在嘴硬,并吹起口哨,左瞧右瞧,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但要是这位大师说他有些人脉呢?”易宁指着九空说道。
“啊?”
东辞先是不明所以,随后看着走向峭壁的九空,不屑的撇撇嘴,“易前辈你莫要听他吹牛,圣山是什么地方,还人脉呢。”
回应他的是九空手指敲击峭壁的声音。
“噔噔。”
随着赤脚和尚收回手掌,峭壁上方有数道佛光乍现,在东辞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化作七位长相不一的高僧。
“这是......”
东辞望着现身七人的相貌,嘴巴都在哆嗦,“听蝉大师,藏雪大师...这是负责...圣山选拔弟子...的七位大师!?”
这也由不得他震惊了,平日溪流成河打湿峭壁时,也就出现一名负责考核的高僧,可这会居然七位全部出现。
然后,
接下来眼前一幕,更是让东辞下巴差点脱臼。
只见存在于雾炎国传说中的七位大师,齐齐向着那个连鞋子都没穿的和尚行礼......
而他们所说的话,更是让东辞眼皮一翻,心脏差点急停。
“听蝉/藏雪...见过九空方丈。”
七人齐齐自报名号,验证了东辞的猜测,也说出了九空的身份。
所以东辞直接宕机了,他只是见识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在圣山,方丈二字是何意思。
“九空...方丈...“
东辞跌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吐出四个字来。
易宁问道:“你刚才可是拍过圣山方丈的肩膀,感觉如何?”
“......”东辞抬起手掌,低头观察手掌纹路,都呆了,自己干了什么?
而峭壁那边,七位高僧行完晚辈礼后,听蝉大师目光警惕地瞥向远处白袍:“方丈...他是...”
“大乾尊上易宁。”九空语气淡然,仿若说得是一个普通名字。
可就是这句话,让七位堪比白玉京楼主的高僧,身子瞬间绷紧,看向那一脸笑意的白袍,却如同再看天底下最危险的猛兽。
身子有位怒目和尚,就要施展法力,只是法力还未离体,就被九空按了回去。
“来者是客。”九空轻轻摇头。
听蝉大师还算清醒,他传音询问:“九空师祖要不要开启护山大阵。”
而九空还是摇头。
于是,七位大师也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那九空方丈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收个弟子。”
“收弟子?”
“是的。”
九空指着坐在地上发呆的东辞,“那个年轻人,与我佛还算有缘。”
“他?”藏雪大师抚摸长眉,语气有些迟疑,“这人这般慌张模样,恐怕...”
听蝉大师传音:“收他为弟子,是方丈与那易宁做的交易?”
“不是,纯粹就是觉得这小伙佛性不错。”九空回答。
这话一出,七名高僧又认真打量一番东辞,却还是觉得就是个被吓破胆的普通修士。
甚至这修为,在七位高僧眼中连修士都算不上。
最后还是听蝉大师牵起话头:“不是我等不尊重方丈,但圣山收徒是我等职责,曾在佛尊面前许下誓言,马虎不得,还请方丈允许我等考核一番。”
“理所应当。”九空回应。
七人得到允许,便齐齐向着东辞行去,只是又特意站在离易宁最远的位置。
他们七人看着依旧呆若木鸡的干瘦修士,更加恼火。
怒目高僧喝道:“我圣山可不接受躺在地上的考核。”
他的声音洪亮,且带着金刚佛音,让东辞心神回归。
然后这位下五境大修士,听到对方之言后,不知为何,生出第一个念头却是吐槽。
躺?我想躺吗?圣山考核一直都是一人考核千余人,现在好,你们七个老头考核我一个!
“造孽啊!”
最后句心里话,东辞忍不住吼了出来,随着声音发出,他只觉得气定神闲,舒服许多。
在场却只有易宁与九空发现,东辞眉心处,有一道佛家法则此时正一点点开始游动。
“佛之致理,是这年轻人天生就有,还是你的手笔?”九空呢喃,目光看向易宁。
易宁却只是嘴唇带笑。
他原本以为那日注入的法则,会很久很久后东辞才会将之感应。
甚至一辈子都无法契合眉心的佛家法则,易宁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会受到大刺激,并处于全是佛道的环境,居然让这小子提前领悟一丝佛道。
七位考核的大师目力不够,自然发现不了东辞眉心处的变化。
他们听着“造孽”二字,眉头都皱紧了。
最后还是听蝉大师长呼一口气后询问。
“你叫何名?”
“东辞。”东辞已经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尘,表情严肃,但心情却一点也不紧张了。
听蝉大师继续问道:“东辞施主,请问这天上有什么?”
“天上?”东辞眺望天空,然后回答,“云呗。”
“孽畜,态度端正!”怒目高僧提醒,但被听蝉摆手阻止。
听蝉大师又问:“祥云在飘动,是云在动,还是风在动?”
“我心在动。”东辞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七位高僧目光齐齐一亮,只是东辞又是话锋一转,“管他啥子在动,关莪屁事?”
“???”
高雅和低俗的瞬间碰撞,这次连听蝉都忍不住捏起拳头,明明一开始“心在动”的回答就很好,这小子是故意还是怎的?
只是他们还没开口,身旁又传来一声佛号。
“佛尊在上,小施主好回答,对我胃口。”说话之人袒胸露乳,明明在笑,脸色却苦兮兮的。
九空行佛礼:“师弟你来了。”
七位高僧也赶忙合十双手:“十戒方丈。”
“诶,哪这么多礼节。”
十戒摆手,挺着肚子来到东辞面前,“佛不在外境,而在内心,东辞施主好佛性,可愿拜我为师?”
不紧张后的东辞思维实在太过跳跃,他询问道:“你打的赢你师兄吗?”
“打不赢。”
“那...总得打赢这人吧。”
说话时,东辞将手指指向怒目高僧。
十戒点头:“随便揍。”
“他刚才骂我,你帮我揍他,我就拜你为师。”
“简单!”
十戒都不带犹豫,挽起袖袍就要往怒目高僧那行去。
高僧根本想不到为什么话题就扯到自己身上,这会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算了,我不计较了。”
东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那个大眼睛和尚,你欠我个人情哈。”
“???”
怒目高僧眉头揉到一起,他先是觉得对方实在无理取闹,但一想下好像又有些道理,自己没被十戒方丈揍,确实欠他个人情,但又有哪里不对。
十戒却不理会这么多,他直接转身,苦着脸发出笑声:“那你愿意拜我为师了?”
“嘭!”
膝盖触碰泥土的声音传出,东辞跪在地上,神色肃穆,哪还有刚才不着边际的模样。
“东辞叩见师尊。”
十戒走到东辞身前,亦是郑重非常,他一手持佛礼,一手抚摸东辞头顶,咏颂佛经。
“性觉灵明,寂照真常,昔迷今悟露堂堂,一曲琴香,皈礼法中王。”
“一心顶礼十方常住佛,一心顶礼十方常住法,一心顶礼十方常住僧。”
随着十戒话语声响起,东辞头发一根根落下,散去三千烦恼丝。
直至东辞头发掉尽,十戒也咏颂完毕,他低头看着东辞说道。
“你是我第一个徒弟,入我佛门,往日名字便随头发而去,日后便叫你怀素吧。”
“怀素谨遵。”
改名怀素的东辞无师自通,捏出佛印,一轮佛光轮盘在其头顶后方显现,惊得九空都是眉头一挑。
“佛蝉而鸣,生而知之,师弟传承有人了。”
“哈哈哈,好好好!”十戒哈哈哈大笑。
只是笑到一半,他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仿若有什么破碎的“咔嚓”声响彻竹林。
九空惊喜说道:“喜事冲破师弟哀之瓶颈了!”
身为当事人的十戒更是清楚自己如今状态,喜怒哀乐四大情绪,想要突破每一阶段瓶颈,还需抹去一戒。
而眼前最能抹去的,就是好勇斗狠之戒律。
故此,十戒对着易宁行礼,接着爆发出浓浓战意:“还请一战。”
易宁沉吟片刻,分析得失后点头:“好。”
十戒指着远方:“去海上一战。”
说话间,他的身行已然化为佛光,瞬间远去。
易宁正欲跟上,剃了头的怀素神色郑重喊道:“易公子,你是什么境界。”
“目前半圣。”
易宁听到对方改变称呼,不由露出笑容,接着又补充道,“半圣第一。”
话音落,白袍已经远去。
怀素眺望对方远去的天穹,在心中说道。
“此恩,我必会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