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平时一样,在日出时分吸收朝气提升灵力,二哥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内息。他抚过我身后的五尾:“你的灵力已经很好了,不必再修炼了。”
这不像是他说出的话。
他向来追求灵力强盛,而我也希望我的灵力能出神入化。
他将目光投到很远的地方,向来坚定清明的眼睛里布满困惑:“狰,灵力越强大,也就越孤独,不是吗?”
我震惊。
我想起一百年前,嫂嫂去世的那一天。那是章莪山几百年来灵兽家族之间最惨烈的斗争,无数的亲人战死,嫂嫂也在斗争中重伤而死,肚子里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
那天的章莪山血流成河,傍晚,大哥亲手埋葬死去的亲人,漫山遍野的梨花飘落,伴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就像送葬的纸钱。
所有人都哭了,从不落泪的大哥也哭了,只有我跟二哥滴泪未流。二哥埋了嫂嫂的尸身,眼中满是痛和恨,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而我一身红衣,静默地看着痛哭的族人们。大哥见我不曾落泪,狠狠给我一个巴掌,责怪我的无动于衷,罚我到族人墓前忏悔。然而我跪足三天三夜,依旧滴泪未落。
大哥轻叹一声将我禁足在章莪山一角。我想辩解我并非冷漠无情,我也想变得强大为族人报仇,也许等我的灵力足够强大,大哥就会原谅我。于是我每日吞吐灵气,专注修炼,不问世事冷暖。
二哥的到来,让我欣喜,我以为是我的灵力已经足够好,大哥要解除我的禁足。二哥却告诉我,大哥死了,我的族人们也都死了。
我惊到大脑一片空白,麻木地跟着二哥来到所有族人的墓前。二哥瘦长的手抚过大哥和嫂嫂的墓,当年滴泪未落的二哥哭得地动山摇,声嘶力竭。我拽住二哥的衣领怒斥:“哭有什么用!”我要报仇,而不是无用的掉泪!二哥笑了,轻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愚蠢。
二哥是笑着死去的。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很想变强大,我说是。于是他将毕生所学传给我,他说他受够了失去嫂嫂的孤独,想解脱了。他笑着,我却又分明看到他眼角滑下的泪。
我拥有无上的力量,我诛灭屠戮者,我完成所有夙愿然后将二哥的尸身带回梨林下葬。梨花又纷纷而下,一如百年前那样飘得漫山遍野,而我却再没有族人、亲人,从未有过的孤绝感铺天盖地袭来。
我说我绝不掉泪,终究还是哭了,一如当年的二哥。我才恍然明白,大哥将我禁足,是想让我感受到孤独的痛苦,让我不要因过分执着于力量,失去爱与温情。我却从未参悟。
世事变迁,章莪山已空无一物,我喜欢看远处的春暖花开,尽管我的周围已变成冰雪。有一天,有人问我,为什么我的灵力能够如此空前绝后,我抚着酒坛里的梨花回答:“因为我的愚蠢。”
我今天所想的和明天要做的永远都会有偏差,可是我从来都不会说不在意,又害怕什么时候,真的成了定局。
章峨山今日异常热闹,几台大戏相争。人争美玉,互相残杀。
红衣女子娇媚可人,玉肩半露。玲珑小脚若隐若现,靠着枯树饮着佳酿。
几只狰围在她身边,击石声响。红衣女子手一挥,几块玉石落在那闯进山里的人旁边。
公子哥模样的人站在那台大戏之间,清亮的眼含着不争,不抢。
“凡者,为何而来”梵音渺渺,红衣女子玉葱似的手拾起一缕头发,梨花般的香气入了公子的鼻。
狰看着,这人心难显肚皮。
年轻公子将一块通透的美玉放在掌中,他挑眉眼,“见天下至美。”
狰一笑,万种风情。随后几天,公子住在了章峨山里。
公子说这山不热闹,狰便捏了许多美人,随侍他左右。公子重情于声色犬马,日子长久也对这章峨山的美人看腻了。
忽一日,有女子相求于章峨山。女子是秦淮人氏,嫁于赌徒,钱财尽失。闻江湖人说,章峨山可得美玉,便带着行囊奔章峨山。路途穷山恶水,流寇四处。世人传说,欲者不至深山,不见狰者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称自己为章氏,见着狰先是一愣后行大礼求碧瑶美玉。
狰看了看公子,他甫一点头。狰手往前一掷,美玉出现于女子身前。
章氏千恩万谢,几度婀娜,玉肌绯红一片。眼神轻浮,如丝凝在公子身上。又说大恩无以为报,愿留于山中伺候一生。
狰捂嘴浅笑,公子从中劝说留女子于章峨。
山前春意,深处雪融。薄衫未冷,狰将酒里的梨花挑开,旁的侍从双手捧起酒杯。狰将一块碧绿色的石头往下放,水滋呼起来似沸腾一般。
“钱财权色,欲,困于体而显于行。”石子已经消失不见,狰含笑,等着那名公子和章氏。
章氏一身白衣,与公子相配。她莲步轻移,半倚人身。公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狰叩着木桌才堪堪让人回神。
公子歉然一笑,扶着章氏做到位置,“狰儿,我想尽早下山。”
章氏颇迫不及待,也说道:“多亏大人照料,如今小妇身子转好,还自请下山。”
狰好似已经忘了章氏来时的信誓旦旦,她颔首说道:“何时起程?”
章氏喜形于色,先一步公子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公子直觉不对又难分辨狰的想法,只好也附和章氏。狰将泡开的雪水放入酒坛里,放入一束梨花。
“薄雪难走,春暖便送你们下山。”
几日后,章峨山又恢复寂寥。
狰从洞里拿了快透着粉色的玉石,扔进雪水梨花酿的酒里,玉石里依稀看得见人脸,入了酒滋的发出惨叫。
公子与章氏,一个好色,一个好财。章氏貌美,另类风情。公子一见自然与章氏勾搭而上。狰并非不知,只是活的长久很久没看到这些好戏,难免玩了会。
欲者成石,为食又有何不可狰看着远处花景,兀的一笑。坛中的梨花犹甚,她也等着下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