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甘心吗?当然当然是否定的
也不是没有过那种低入尘埃的场景,她跪伏在阎魔大人的座下瑟瑟发抖,脊背上的伤口汩汩地涌着血,折断的肩胛骨裸露在外,污血的腥味飘得老远。
众多鬼使埋首不语,任凭她连日跪求请罪,竟无一人仗义执言。
阎魔大人也不过是平凡的女子,可是一旦有了责任,整个人都会变得有了距离感。她高抬的脸微微侧着,蹙眉用袖子掩了掩口鼻,紧接着放下手挑眉扫了下边排成排的鬼使们,清这才了嗓子后方开口。
“我知道你们都有或多或少的看法和见解,可是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很久了,我们不同于那些神圣的地方,我也不同于那个大人,那就更应该要结合我们冥界而考虑。”
“这”
“他受此厄难本座深表同情,你身兼重任却难以庇护他人,现命尔等让出九成仙山退居次等山地,就此封山自省不得随意出入。”
“谢大人恩典。”绿儿的声音懦弱无力、瑟瑟发抖,显然虚弱至极。
再次睁眼,他已经被安置在了后山上,一棵仙柳为其遮蔽了烈日,树下格外清凉。
“你醒了!”
清脆甜美的叫声随着风散开,山野间热闹起来。
不久,几十只通体金黄形如狐狸却巨大如虎的异兽迅速奔来,安静地围着他坐下。
“你们的伤势如何了?”
一众灵兽将宽厚的脊背转过来,只见所有的伤口均似易初那般骨刺突出,虽已停止流血缓慢愈合着,但袒露出的七尺白骨格外可怖。
“幸好没有恶化。”
他从仙柳的树洞中掏出一小缸青莲:“这是我早已准备好的治伤良药,分食了吧。”
见它们顺从服下,他这苍白的脸这才绽出笑。
“我族原本拥有一对可集日月精华的宝翼,乘坐我们便可吸收其中精华获得两千年寿命,因此自古以来便被天神圈禁用来为寿数将近的仙人延续生命。”
众兽信服垂首,退守各处,仅留下一只幼兽陪伴易初。
“大人,那些人会放过我族吗?”
“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便会被抛弃了。”
他摘下柳条,比照着小家伙的脑袋为其编织花环。
“那,那那位大人会放过姐姐吗吗?”
他揉乱了它的毛发,撇了撇嘴:“自然不会。她可是世间胆大妄为第一人,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
“这可怎么好!姐姐跑的比我还慢,如何能够逃出大人的手掌心?”
“是啊,她跑的太慢了。”他停了手,盯着眼前的柳条发愣。
正当养伤之时,神界的通缉令遍布各处,扰得三界不得安宁。
被通缉的狂徒也算是神通广大,几次交手不仅毫发无损还扬言要将宝贵神兽翅膀全部烤熟吃掉!
“噗!”
正在养伤的他听得这话,先是一阵恼怒随后又掩嘴笑了。
当夜,他趁着夜色钻进后山山洞,挖出深埋洞中的几十对翅膀,一把火将之烧得只剩骨架,随后腾云驾雾偷渡江心将骨架全部丢弃,任之顺流而下。
月色沉沉,他坐在云中发呆。
突然,一个黑衣人影闪过,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喂,我可是为了你,累的不轻,还被追杀,你倒好,也不留对翅膀给我垫垫饥!好没良心!”
他笑而不语,却眨着眼睛盯着那缕清烟,突然笑出了声。
幻作清烟的她自觉不妙想跑,却挣脱不了压在身上的一双大爪。
闲暇时候,他总是把手搭在她的身上,然后默默看着水中那朵隐隐泛蓝的花傻笑,偶尔还把半个脑袋都探进去嗅,若不是她修行尚浅,早一巴掌拍飞过去。
当然,他也有很乖的过去时候。
某个清晨,她不见明觉把脸探进来,正觉得奇怪,转头却看见他正挂在山脚下那棵曾和自己是邻居的柳上面倒着打量自己。
“原来是你。”他看着她背上的小角轻笑出声。
她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身形一怔,直直的掉进缸中,一时间封印光芒四射,明觉被震晕了过去。
他得到爹爹把她提出来时,她听到他叫了声“女儿”。一瞬间的,就像是胸口被砸下了重重的一拳。
此后,不管他怎么试探,她也再不为所动,那团蓝色也不再凝聚反而日渐消散。
阎魔大人曾经说,她不是俗物,那团蓝色是她的仙气,经过他庇佑,本来应该有所恢复,但不知什么原因,她的仙气却流失得极快。
他只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继续望着她发呆,然后静静皱着眉。直到后来,他打算祈求阎魔大人解开封印还她自由。
“谢谢。”
那时候,一缕清烟缓缓自莲中上升,那朵碗莲瞬间枯萎。他想扬起手想要触碰那逐渐散去的烟,被爹爹一把按住。
没有人告诉他,她并不是普通人,那日她正宿于碗莲里,不料被他的神兽之力震散了修为,残存的一口仙气本想回去,却被贪玩的他以守护的名义囚禁。
未央上仙司花草之职,眼见万花凋零于心不忍,所以他来问她为她的仙气在自己的庇佑下不多反少的原因时,未央上仙以他做交换,求她为人间花草续命,等下一个百年重新布阵。
他从水中拾起枯萎的花含在嘴里,深深的望了一眼身后的爹爹,在泪涌出前头也不回的奔向山顶。
手持刑兵短匕的未央上仙,将会割下她背上蕴藏长寿力量的双角磨成粉汇入山川河流,庇佑万物。
闭眼前,她似乎嗅到口齿间传来的碗莲的清香,似乎看到有个眉目清秀的小仙在轻唤她。
她是谁
他又是谁
他们原本不过是在这人生中相遇相知相识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