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县南城区。
这里是代县最繁华的地方,官府等公门在此,达官权贵、世家大族的住宅在此,还有马市、学堂、金市等等,相当于未来的CBD——一个城市的中枢所在。
这么繁华所在,代县萧家占据三分之二的土地。相当于在繁华的燕京长安街是他家产,可见雄厚的资本,以及恐怖的家世背景!
萧家出自酂侯萧何之后,如今御史中丞萧瑗,正是萧家嫡长子。萧氏子弟遍布军政两界,触手伸到方方面面。比如代县有一个养马场,萧家是实际控制人!
管中窥豹,萧家所代表的力量,乃是代郡,甚至是幽州最顶级的世家。而与之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的世家,又占据天下十三州各地。
就是这一股势力凝结起来,可以与皇权分庭抗礼!
“去通报一声,真定侯、并州刺史、镇北将军刘羽拜见。”有随从为刘羽递上拜贴。
与刘虞制定计划后,刘羽第一时间进入代县,都来不及休息,直接登门拜访代县,乃至整個代郡、幽州最顶尖的世家之一—萧家!
在刘羽的背后,站着他的谋臣和猛将,以及近百精锐亲兵拱卫。
横刀立马,与其说来拜访,还不如说来打家劫舍的!
“请您稍候。”
门房闻言后,余光一扫,大惊失色,命人将刘羽等人请进偏房。旋即神色匆匆的策马向着院内跑去。
“……”
当刘羽看到这一幕后,着实惊讶住了!这房子到底有多么大?门房都要策马通报?!
这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现代豪宅,据说某些有钱人都能在家中骑自行车,在院中开跑车,在人工湖中开露天派对,也不知道是健康的还是不健康的。
一刻钟后,大概就是十五分钟,萧家五十多岁的家主,携萧家上下联袂而至,从马车上下来后,行色匆匆来到刘羽面前,佯装诚惶诚恐道:
“不知天使驾到,老朽有失远迎,还望天使赎罪。吾已经命人在家中略备酒菜,还望天使不要吝啬赏脸,也好让我萧家略尽地主之谊!”
刘羽接诏后,代表的就是汉帝,就如同钦差大臣一般。但刘羽可不是过来虚情假意的,他直奔主题,开门见山道:
“多谢萧族长好意,赴宴就免了,当然不是我拂了你的面子,而是我现在吃不下、睡不着啊!
鲜卑入侵,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整个幽州都在战火之中拉锯僵持,我身系天下万民,哪里还有心情推杯换盏,骄奢淫逸啊!”
“……”
萧族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见过情商低的,没有见过这么低的。他们萧家好心好意招待你,原来就是骄奢淫逸?就是不懂得民间疾苦是吧?!
身后萧家小辈撇了撇嘴,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敢情就你刘刺史忧国忧民是吧?”
刘羽耳朵似乎很灵敏,也似乎萧家子弟嚣张跋扈骄横惯了,根本没有隐藏的想法,声音不大不小,属于只要不聋都能听到那种。
这时候萧家族长,长辈没有呵斥,这不知道是故意放纵,还是他们耳背没有听到。
不过没关系,刘羽笑道:
“啊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现在我给你们一个为国为民的机会,一个天大的机会。陛下不是命我北上幽州镇压夷狄之乱嘛?
可我招募两万多将士后,山高路远,粮草一时没有押运过来。我决定向代郡世家大族征集粮草。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机会,你们萧家应该不会放过吧?”
“……”
萧家众人一时愣在当场。
刘羽什么脸这么大,上门征集粮草?跑到他们萧家来征集粮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改日就让萧瑗弹劾刘羽以权谋私,欺压良善。
萧族长短暂的错愕过后,旋即叹了口气说道:“天使说笑了,幽州战乱,我们萧家也是备受影响,一家上下几千张口等着吃饭,哪里还有余粮捐赠?”
“可我怎么听说,萧家藏粮亿万,坐拥代郡养马场,更是日进斗金。”
“这是无稽之谈!天使切莫不可听信谣言。养马场乃是官营,我们萧家何德何能可以控制养马场?藏粮亿万更是信口开河,不满天使,我们萧家如今都从一日三顿缩减到一日两顿了。”
这是汉代版凡尔赛啊……因为如今“一日两顿”才是标准。像黔首百姓,以及如今的戍边军民,都已经缩减到一日一顿了。
“是嘛?可我怎么听说,萧家控制代郡粮商,哄抬粮价。原本一石三十钱的粮价已经暴涨到万钱,你们不是吃的满口流油嘛?这是油水吃太多腻歪了改清淡饮食一日两顿嘛?”
…
萧族长一直是和颜悦色,但闻言后,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刘刺史孟浪了!我萧家诗书传家,饱读圣贤书,知书达理,兼济天下。子弟举孝廉为官,皆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洁。
“我不知道刘刺史从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但我萧家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乃天下有名的清流士族。幽州饱受战火之苦,我们萧家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哪怕家中缩衣节食,都没有忘记幽州百姓,时不时赈济灾民。我们萧家一直以兼济天下为理念,岂会如同那些奸商一般,发这种国难财?!”
…
“嗯,萧族长让我感受到萧家为国为民的慷慨激扬、忧国忧民的远大抱负。
就是你们身上的锦衣要是不那么华贵,身上那股清香不要太刺鼻,连随从下人的脸色不要那么细腻红润有光泽,我会更相信!我会感动到要哭了!”
刘羽懒得跟他墨迹,沉声说道:“我过来不是与你萧家商量什么,我只是过来通知你们!
“以前的事情莪不想管,暂时管不了,但从我踏入幽州的哪一步开始,谁再敢哄抬粮价,巧取豪夺,借机蓄奴牟利,别怪我不客气!
“走!”
言毕,刘羽转身就走。
身后众将士呼啦啦紧随其后。
这似乎不是过来商谈交流,纯粹就是过来下马威的!
也别怪刘羽不给萧家好脸色,御史中丞萧瑗在朝堂中,时不时弹劾刘羽,好像拿着刘羽来刷政绩一样,他如今的考核已经是列位刺史之最低了!
已经刷新了大汉数百年官场之最!
刘羽当然不在意这些虚假的名声,但他本以为御史中丞萧瑗是那种迂腐却刚正不阿的人,直到他看到了萧家的规模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御史中丞萧瑗在朝为官,表现的刚正不阿,清正廉洁,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但天下人却不知道,他背后有一个富可敌国的萧家供养!、
这是世家们伪善的地方!
让家中子嗣在朝为官,绝不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家族底蕴供养,获得名望后更快擢升官职,最后反馈到家族身上!
这才是最无形的馈赠!
……
刘羽离去之后,萧家众人还站在迎客的偏房没有离去。但众人皆是有些义愤填膺,对刘羽破口大骂者不少,甚至不屑威胁者也不在少数。但很快被长辈驱散。
“父亲,刘羽来者不善!”
小辈离去后,独留萧家长辈数人,在密室中商谈。一中年人沉声向着萧族长问道:
“最近是不是需要让粮行和盐行收敛一点?如今粮价九千七百钱,盐价一万三千钱。百姓们已经买不起,刘虞也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军费支出。
继续推高粮价和盐价,也不过是我们的自娱自乐。但刘羽率军到达幽州后,此人就是一个愣头青,万一真被他抓住把柄,不知道他会不会鱼死网破!”
…
萧族长神色变幻,点了点头,但旋即还是摇了摇头。这中年人乃是他二子,萧瑗二弟,他不解问道:“这是为何父亲?”
…
萧族长言传身教道:“既然解决不掉麻烦,那只能让我们暂避麻烦!刘羽在幽州呆不长的,可以令各方收敛一点。但粮价和盐价必须维持在高价!
“那些黔首的死活我不在乎,但我不能让刘虞解决粮草问题。此人虽然没有刘羽那么偏激,试图推行摊丁入亩。但为政宽仁,宽仁的是那些黔首黎民,而不是我们这些世家大族。
“刘虞靠着影响我们的利益去福及黔首百姓,却没有想过我们损失的利益要如何弥补?他甚至想要开放上谷和塞外的市场,这将影响到我们与鲜卑的走私贸易。
“只有维持高粮价和高盐价,才能令刘虞有粮食危机,才会令军心晃动,才会给鲜卑有机可趁。而我们才能利用这一点去弹劾罢黜刘虞!”
…
“这……海尔明白了!”萧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有些忧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世家大族竟渐渐开始有些忌惮刘羽。
他们在京师弹劾刘羽,任意妄为,可并没有将刘羽放在眼中。只不过是指桑骂槐、借题发挥,借着刘羽弹劾汉帝罢了。
但是现在,刘羽渐渐从一位棋子变成棋手,已经达到了与他们平起平坐,可以一视同仁,甚至直接上门下马威威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