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司各部人员齐上阵，卜虚城彻底恢复了秩序。

后半夜的抚龙音与仙钟之声带来的高昂与欢愉，彻底盖过了前半夜的灰暗与苦痛。

现在，大离上下人人皆知，帝朝之路开启了。

如此这般，前半夜的魔修作乱，便像是好事发生之前的最后一点磨难了。

不管离宫里的人是怎么想的，离宫之外的寻常人便是这样想的。

某条狭窄安静的巷道里，衔蝉蹲在转角处，好奇地盯着地面。

盯着盯着，她忽地伸出手，十分迅速，并且十分诡异。她竟徒手伸进了地面，就好像这地不是石头做的，而是一团浆糊。

在地里面抓了抓后，拔草似地往外一拔，顿时，一条巴掌长，比小拇指还要细上一圈的小蛇被扯了出来，捏在她指尖。

这也许并非是一条小蛇，因为它的脑袋上长着货真价实的龙角。

此刻，这小蛇冷绿色的眼中很是困惑，紧接着才转为震惊。

它惊恐地看向衔蝉，“你是谁！”

衔蝉张开嘴，然后才想起自己不会说话。她就笑了起来，柳叶儿眉毛月牙儿眼，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可笑女孩。

忽地，她脸上闪过一道血纹。

这血纹被小蛇给捕捉到了。紧接着，无边的恐惧从它眼中漫出来，迅速化作绝望。

衔蝉张开嘴，一口将小蛇给吃掉，然后“呸呸”地往外吐了两下。

第一下，吐出来个人。

第二下，吐出来一对龙角。

人和龙角都是正常大小。

人是吕良，龙角是那龙蛇之首脑袋上的龙角。

衔蝉蹲在吕良面前，从旁边捡来一个树枝，戳了戳他的脸，听他哼唧一声后，松了口气。紧接着，她站起来，抚了抚压根儿没有汗水的额头，双手叉腰，一副“可把本姑娘累坏了”的样子。

最后，她才想起什么，微微张大嘴，一把捡起地上的龙角，撒丫子地往外跑去。

刚一跑出去，就撞到了伏蔓蔓。

伏蔓蔓看到是衔蝉，顿时惊喜不已，“蝉儿！你跑哪儿去了啊！我找你好久了！”她一把将衔蝉抱起来。

衔蝉挠头笑了笑。

伏蔓蔓看着她手中的龙角问，“这是什么？”

衔蝉想了想，用简易版无妄造气术画了幅连环画。

伏蔓蔓问，“你要送给无病？”

衔蝉用力点头。

“好吧。不过，下次出去玩的时候，得跟我说一声，听到没有！”伏蔓蔓语气不重地呵斥。

衔蝉又用力点头。

“哇，好可爱的小女孩啊！”叶无月的声音挺好听，跟百灵鸟似的。

衔蝉这才发现，还有第三個人在。她小心翼翼地盯着叶无月上下看了看，然后瞪大眼，张着嘴，旋即就用气机画了幅连环画，并打上一个问号。

叶无月好奇地问，“这是你的交流方式吗？”

她接着仔细看了起来。

连环画里，是两个女性小人儿，其中一个，从特征看就是指代的她。另一个并无明显特征。

两个女性小人儿又是牵手，又是拥抱，又是亲亲。

看到最后那个问号后，叶无月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就急着说，“我不是那样的！”

衔蝉便笑了。

“你笑什么啊！我才不是那种人！”叶无月更加着急，一时间嘴巴没守住，“我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呢！”

听见这般话，伏蔓蔓惊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叶无月。

叶无月捂着脸，深吸一口气，弱弱地问，“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伏蔓蔓想了想，反问，“为什么我要觉得你是个怪人呢？”

“因为明明是女的，却喜欢女人。”

伏蔓蔓很早之前就跟范无病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她还一度以为范无病喜欢男的呢。所以，她没什么偏见，只是第一次碰到，还是个身份蛮高贵的公主，有些诧异。

她说，“还好吧。人喜欢动物的都有呢，别说女人喜欢女人了。”

“诶，这样吗。”叶无月放松了一些。

“天下那么大，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我觉得啊，不必要因此有什么负担。”伏蔓蔓跟不太熟的人说话时，一般都很认真很严肃，“喜欢，是源自个人的一种情感，只要你自己不觉得怪就够了，当然了，也还是要多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比如说？”

“比如说……假如，你喜欢上一个不喜欢女人的人。那你就要多多考虑一下，向对方表达情感时，对方会不会不适和害怕。不要把自己的喜好强行施加到别人身上，也不要因为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强行改变自己。嗯，对，就是这样！”伏蔓蔓一本正经。

叶无月愣愣地看着她，红着脸说，“你真好。”

伏蔓蔓摆摆手，干笑一声，“先说好，我喜欢男人的。”

“我有喜欢的人。只是，她应该也是喜欢男人的。”叶无月哭丧着脸，“你认识她。”

“谁？”

“罗清尧。”

伏蔓蔓大惊。

叶无月深吸一口气，“听你说完后，我感觉好多了。所以，我决定！”

“你决定？”

“认清现实，不再死缠烂打了。”

看着叶无月那遗憾又轻松的神情，伏蔓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想让气氛变僵，便挑了句好听的话安慰，“我相信，你也会是其他姑娘的真命天女的！”

叶无月轻笑一声，“你真好。”

衔蝉忽然拽了拽伏蔓蔓，然后朝某个方向跑去。

“诶，蝉儿，等一下！”

伏蔓蔓赶紧追上去。

叶无月跟在后面，心情很好，步伐也格外轻快。

……

范无病悠悠睁开眼，瞧着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

三味铁匠铺。

他坐起来，身旁旋即响起承铭的声音，“你醒了。”

承铭在旁边给炉子引火。

一切都很平常，平常到范无病有些困惑，难不成昨夜之事只是一场梦？

他疑惑地问，“承师，我们昨晚没喝酒吧。”

“没。”

“那为什么……好奇怪的感觉。”

炉火烧起来，承铭便抬头，笑着看向他，“你以为昨晚的是场梦？”

“有那种感觉。”

“范小子啊范小子。”承铭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以元婴之躯，敲响抚龙音第十二响。”

“我真敲了啊！”

“不然呢？”

“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范无病揉了揉眉心。

承铭说，“很正常。昨夜的你，醉道了。”

“什么东西？”

“醉道。你只是元婴境界，承受不住长时间处在感悟大道的状态下，所以就醉道了。”

“还有这回事？”

“没有，我编的。”

“啊？”

承铭哈哈大笑一声，“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根本不到领悟大道的境界，却能使用大道，加之神魂孱弱，所以难以承受，恍惚不定。放心吧，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样啊。那……抚龙音算是敲完了？”

“嗯，敲完了。而且，范小子，有件很厉害的事。”

“什么？”

承铭说，“你唤醒了抚龙仙钟，开启了大离的帝朝之路。”他目光灼灼。

范无病咽了咽口水，“我？是承师你吧。”

承铭嘿嘿一笑，“小子，抚龙音十二响，最后一响才是关键。跟你比起来，我充其量就是个配角了。”

“这……会有什么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