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巧燕的呼吸声渐渐有些发抖,好半晌,她才背对着桃夭缓缓讲起了她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我爹还在外头费尽心思得想要谋得一官半职,他被我外祖家打压,原本绝了仕途的指望,在杭州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可是他去哪里都带着我哥,却把我丢在了姑母家。
我姑母每天骂我,说我是个丧门星,用各样不堪的言辞来辱骂我娘,还有我外祖家。
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这样对我,他们家上上下下的丫鬟仆从,没有一个不效法家里主子的。
我那时候还小,我受不了他们那样说我娘的话,我生气,暴跳如雷,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却称了他们的意,拿剩饭剩菜和馊了的粥给我吃,一家子老小对我蹬鼻子上脸,横眉冷对。
他们不许我再提我娘,我想给娘写信,只会被他们撕了烧了,再羞辱一番,说我娘已经嫁了人,不要我了,所以才会把我送到我爹这儿来。
可是我爹那个时候一门心思在外头钻营做官,根本就不管我,每回来姑母家看我,我若是说姑母家一个不字,他就只知道训诫我,说我不听话,不懂感恩,让我对姑母恭顺有礼一些。
还说我那些表哥表姐一个个怎样有大家风范,连带着说我娘在京城没有教好我。
我说我想回京城,回去找我娘,他便动怒,说我娘不要我了,不许我再提我娘……”
年少时那些愁云惨淡的过往像乌云一般压在郑巧燕的心头,不管长大之后如何的放纵,弥补,甚至她的姑姑父亲都已经不再记得小时候的故事。
可是那些事对郑巧燕而言,这么多年却历历在目。
哪怕如今已经长大了,面子上能对姑母姑父过得去,可是心里所积压的记忆,却是不能轻易抹除的。
郑巧燕根本就不信任这位提督夫人,自然不会认可她给自己预备的婚事。
可是当初的事,究竟是如何,桃夭也不好多言,或许对郑巧燕的姑姑而言,事实原本也是如她所说。她的弟弟好不容易进士及第,自己努力考出来的功名,却被郑巧燕的母家打压,失了在京中留任的机会,被下放到杭州来,对于郑家而言,也的确是郑巧燕母女二人坏了他们郑家的仕途。
他们心中有恨有气,找不到郑巧燕的母亲,便只能撒在那个孩子身上。
桃夭轻轻安慰着郑巧燕,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只能轻轻拥着她,陪着她哭泣。
“巧燕,不要怕,都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如今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对那些事都无可奈何的时候了,你爹如今也已经成了杭州知府,他会听你说……”
郑巧燕闻言却激动道:“不会的!他们仍然不许我提我娘,就好像我在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娘一样!可是婚事,不都是应该母亲做主的吗?他们就这样自顾定了,像我小时候一样,欺负我是没有娘的孩子。可是我娘还没有死,我娘没有死!她只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