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角度的关系,那卷纸上写的什么李、吴二人并没有看到,但此时鄂尔都的表情却显得异常严肃,却也让他们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额真,出了何事?”
吴胜兆见鄂尔都迟迟不语,便出言询问,而一旁的李成栋虽不曾开口,但不住瞟往纸卷的眼睛也能显示出他心中的好奇。
“王爷命我等全力搜集粮草。”
鄂尔都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卷递往身边。
李、吴二人在看过之后亦难掩心中疑惑,对视一眼后便坐回位中低头沉思起来。
粮草事关大军安危,尽力收集自是没错,可镇江还囤着那么多,似乎也无必要专门来信要求收集粮草。
难道...........
“莫不是杭州不顺,王爷在提前做准备?”
吴胜兆说了一句,引得另外两人朝他看了一眼,但只过了一瞬,他们又似在心中否了这种说法,随后便又皱着眉头思量起来。
杭州城防虽比不上应天,可仍是天下有数的大城,若那小朝廷执意不降,最终也只能强攻。
如此想来,提前做些准备倒也能说得过去。
只是...........
杭州真有坚守之心吗?
心念及此,连吴胜兆都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太多,毕竟杭州城里又没有另一个朱慈烺。
“算了,不想了,既然军令已下,我们照办就是了,”说完这句,鄂尔都也不等二人表态便又朝着屋外喊了一声:“去请城中大族富户,晚上我要宴客。”
“嗻!”
定下此事,三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要说这武将的身体到底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只不过缓了一个多时辰,待到酒宴将开之时三人便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厅中。
此时不比午间,苏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在了这里,厅中坐满之后,余者便不得不坐在了院中。
“今日请诸位赴宴,一是感谢这些日子对我鄂尔都的鼎力相助,二便是有求于各位。”
前半句说完,在场众人连道应该,似是对大清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可当他将后半句说出之后,厅里便鸦雀无声了。
见此情形,鄂尔都自是有些尴尬。
不过他们一共三人,哪怕李成栋这厮于这种事上完全不能指望,但吴胜兆却也能适时出言化解。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师需得征募些粮食,你们各家摊一摊,却也没有多少。”
话音落下,场中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舒气声,随后便有一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厅堂中央。
“敢问三位大人,这总数是多少?”
谈判代表既已出现,鄂尔都便轻轻吐出了一个数字,可谁知这话音还未落下,那老者便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几要一跃而起。
“两万石?大人,老朽没有听错吧?”
“确为两万石。”
“大人,若再过三两个月,等新粮下来,我等就算毁家纾难也当筹齐,可现在青黄不接之下如何能凑出这么许多啊?”
若按寻常道理来讲,这老者说的自是不错,现在新粮还未收获,陈粮却已吃得差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筹集两万石粮食的确像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可鄂尔都是那么好糊弄的?
青黄不接那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对这等大族富户来说,此时正是趁着粮价上涨将陈在仓里的粮食倾销出去的最佳时机。
若说他们没有存粮,鄂尔都便是一头磕死却也是不会信的。
“尔等莫非将我当傻子?”
鄂尔都冷笑着说了一句,在场众人顿时跪成一片,口中连呼不敢。
“额真,这些日子我等多赖诸位相助,莫不如将情况与王爷分说分说,看看能不能酌情减免一些?”
吴胜兆似是不愿让场面闹僵,便笑着站出来打打圆场,可谁知那话才说完,鄂尔都便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老吴,你不是不知道王爷的脾气,我若触了霉头指不定连这甲啦额真都要丢掉,你让我如何分说?!”
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却也逃不过那老者的法眼。
虽说都是千年的狐狸,确无必要在这玩什么聊斋。
可话说回来,大家都是要脸的人,又如何能将不加任何遮掩?那不就成明抢了吗?
随后的一套流程大家都已烂熟于心,一番推辞谦让之后鄂尔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银票,而城中富户在老者的带领下对其感恩戴德。
趁着这个其乐融融的功夫,那老者又说了一句,鄂尔都瞬间便翻了脸皮。
“不妨老实告诉你们,圈地、投充都是不会停的,否则我八旗将士拼死搏杀又是为的哪般?”
“哎呀,额真莫恼,他们也就是随便提一嘴罢了,”这般情形,吴胜兆自然得站出来圆场,对鄂尔都劝了一句之后他便又训斥起厅里众人:“你们也是小气,额真拢共也就带来了千余人,就算将马跑死又能圈掉你们多少地?”
所谓圈地便是八旗士卒骑上战马以圈定土地归属。
投充就更加简单了,土地被人抢走,百姓自然得再找一条活路,那么成为八旗兵卒的农奴便成了他们唯一的活路。
这两种方法虽未延续多长时间,但对兵卒的激励却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关外地广人稀,圈了也就圈了,可关内能够耕种的土地大多都是有主的,因着圈地、投充之事,京畿之地的士绅大族没少对多尔衮施压。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无论多尔衮无心或是无能,清廷终没有发出停止圈地、投充的命令。
鄂尔都自然也就不会放弃丰厚自己家产的机会。
“好了,不提这些,今日多亏诸位相助,我们满饮此杯。”
许是觉得刚得了好处就立马翻脸不是体面人的做法,鄂尔都在接到吴胜兆递出的台阶后便顺势转移了话题。
随后又是一番推杯换盏,气氛融洽得就如真是一家人般,只是被八旗兵卒抢了土地的世家大族到底如何做想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