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越来越近了,腊月二十三,小年的当日,黑山村的庄头乌进孝终于把田庄的租子送到了,贾珍不由松了口气,骂道:“这老砍头的,总算来了,若再迟几日,这年也不用过了。”
然而,当贾珍满怀希望地把乌进孝迎进大厅,接过其手中的帐目单子时,面色却黑了下来,因为除了米粮柴炭、鸡鸭鱼鹿羊牛等鲜活杂货外,折得的现银竟然只有二千五百两,比正常年份少了五成不止。
宁国府在黑山村的九个庄子,正常年份,一般可以收上来五千多两银子的租税,如今只得二千五百两,简直如同晴天一记霹雳,劈在贾珍的脑门上。
贾珍黑着脸,伸出左手五根指头道:“我预估你能有这个数,如今只得这些,够干什么?”
乌进孝连忙诉起苦来,说今年天气不好,又是冰雹又是洪灾,还遇到了兵祸,能有这些收成已经不错了,他的兄弟乌进荣管理着荣国府的八处田庄,面积比宁国府的要大几倍,但也差不多是这些西,也只是多了二三千两银子而已。
贾珍没办法,也无从求证,因为贾家的田庄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陵,平日全靠着庄头乌进孝和乌进荣兄弟打理,到底收成如何,只有这两兄弟知道,而且也不好得罪他们,毕竟以后田庄还得靠乌家兄弟来管理,所以不仅不能发火,反倒过来好言安抚了几句,然后打发下去安顿。
将乌进孝打发下去后,贾珍黑着脸一拍桌子,骂道:“等有了合适的人选,非把这老砍头给换了不可。”
贾蓉插嘴道:“早该换了,这些老人仗着资格老,熟悉人事,私相勾连,欺上瞒下,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好处,如此下去,咱们家的根基都要被吃没了。”
贾珍冷冷地睨了贾蓉一眼,后者最是害怕他老子了,立即吓得闭口不语。
贾珍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这么有能耐,要不你来当家?换庄头容易,但佃户如何换?乌进孝管着咱们家的庄子几十年了,那些佃户都只认他,也只有他能弹压得住,换个人去管理,只怕连租都收不上来,若这老砍头再串联佃户闹事,那就更加得不偿失。”
贾蓉讪讪地道:“是孩儿考虑不周了。”
贾珍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又想到还未能得手的儿媳妇秦可聊,如今还在庵里住着,需到来年正月十五之前才能结束七七四十九之的礼佛祁福,心里便更加窝火,喝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去通知各房没有进益(收入)的子弟前来领年货?”
贾蓉连忙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找到弟弟贾蔷一起去通知各房。
话说贾珍是族长,按照惯例,过年前都会给贾氏一族各房旁支没有收入的子弟发放年货,相当于一种帮扶吧。倒不是贾珍大方,而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若他敢不发年货福利的话,只怕要被族人戳着后背骂了,他这个贾氏族长自然也就没法当了。
且说贾珍把贾蓉撵去办事后,不由愁眉不展,如今府里早就入不敷出了,全靠着借债度日,本以为田庄的租子收上来后能缓解一下饥荒,谁知租子竟比常年折了近半,日子更加无法过了,而且前两年为了迎接元妃省亲,又是修园子,又是置办各种迎驾之物,花了足足二十万两,把两库都掏空了,如今还欠着七八万两的外债,若贵妃今年又归宁省亲,这银子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