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灵长类这个目标的意义看似崇高,实则也不过是为了维护他统治的硬性条件之一。
计划的成功并不能改变接下来的局面。
联军的围剿已经近在眼前,而为了这一刻的目标,他已经付出了太多沉没成本了。
在此消彼长之下,只靠自己一个人就想应付人类的联合,还是存在不少困难的,如果能收服这两位忠心的骑士,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当我成功之后,本来我也对爱尔特璐琪不会再有什么……”
“可笑。”
不过,这种程度的口蜜腹剑自然毫无作用。
不等白翼公说完,黑白骑士就异口同声的打断了他。
“只要吾等没有死亡,就依然会为公主殿下奉上自己的力量。”
“再者,就算退一万步而言,无法再为殿下效力,我宁可站在人类的那一方对抗你,也不会选择加入你这种小人的麾下。”
“……还真敢说啊。”
被这样直言不讳的蔑视的白翼公低下头,露出了阴恻恻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周围没有人无需伪装,又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真面目已经被看穿了,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把内心中那积郁千年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一样。
“既然如此,等会就拿你们两个的头颅当做给爱尔特璐琪的见面礼好了,我可是早就想看看遇到这种情况时,那张漂亮的脸蛋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了!”
白翼公的面容近乎扭曲。
他没有去针对黑姬的下场放什么狠话。
闪烁的瞳孔中那贪婪的火焰就足以说明一切。
虽然在过往的争斗中一直表现的冷静而从容,但如此庞大的野心当然也蕴含着种种难以言说的欲望。
他们从未被特梵姆摒弃过,而是压制在了心底。
现在,伴随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升华,这份沉寂的欲望也随之膨胀起来。
“呼……”
白翼公深吸了一口气,不在理会两位骑士的叫骂,选择重新转过来,将注意力集中在越来越近的位置上。
忍耐。
必须忍耐下去。
他如此告诫自己。
已经蛰伏了这么久,可不能在这种时刻功亏一篑。
只要获得了新灵长类的力量,不止爱尔特璐琪,就连那位纯白的公主,也会变成他的战利品。
不……如果那个叫罗兰的圣人那边没有变成最坏的情况下,搞不好他可以更进一步也说不定才对。
在自己成为死徒之王后,所谓的公主殿下,也不过是够格而已,真正能配得上自己的,只有那位同样君临于万物之上,犹如被造物主珍爱,高悬于天穹的绯红之月才对!
“感觉到了!位置已经朝我走来了!”
霎那间,白翼公猛然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言喻,近似疯狂的喜悦。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他开口。
任谁都能感受到这种变化。
明明周围空无一物,但无形无质的空气之中,却传来了重若万钧的力量。
明明周围的漂浮的尘埃仍然在飞舞之中,可白翼公身后的两位死徒之祖却已经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伏在了地上。
从那颤抖的身躯和不断鼓起的肌肉来看,足以看出,他们显然并非自愿,也不是单纯由于精神上的震撼而被压倒在地。
这种动弹不得,苦苦支撑的表现与旁边毫无异常的尘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蠢货,这就是你们无视我好意的下场!”
从余光捕捉到这一幕的白翼公发出了嚣张而尖利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才是暗黑六王权真正的力量,这就是作为高贵者对下级的完全支配!这就是永恒的王权!”
“这是属于新时代的未来!”
“自你们开始,这就是一切反抗,拒绝未来的渣滓应有的悲惨宿命!”
白翼公满面红光的高声咆哮着。
——天地间的光线聚拢又分散,如是反复之间,化为如岩浆般流淌的赤色光辉。
他不断赞叹着这份力量的伟岸与美丽,迫不及待的朝它伸出了手,正想要与其融为一体的时候。
“叱——”
像是狂风掠过一样的啸声响了起来。
仿佛全身的血液一口气涌上大脑,又飞速褪去了一样,白翼公的眼前一黑,脑海中尽是五彩斑斓的蜃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间,天旋地转一般的失重感又迎面而上。
“发生了什……”
虽然对于升华为灵长类的过程一无所知,但怎么想也不会是这样的情况。
白翼公张大嘴巴,可困惑的话语才说出一半,剩下的就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原因很简单。
当模糊的幻影全部消失后,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他半跪在地上,如枯木一般倒下,脖子以上都空无一物的身体。
“唔啊啊啊——!”
下一刻,白翼公就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声。
这当然不是因为忽然人首分离带来的不知所措,或者说……不完全是。
在他呆愣着注视着这一幕时同步产生的变化,才是他毫无形象的哀鸣起来的理由。
不管是纯白的西装还是上面的华贵的饰品都没有出现任何损伤,但连一秒都不要,里面的肉体就像遇到阳光的活尸一样,被分解为了飞灰。
在亲眼看到这一幕时,身体消亡时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才后知后觉的涌上了白翼公的心头。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虽然有着不逊色于以前爱尔特璐琪的力量,但这份力量阻止不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就像他都没察觉到自己是何时被人摘下了头颅一样。
不过,尽管前者无法挽回了,但后者他还是有着解惑的机会。
白翼公一边狼狈的叫喊着,一边努力抬起眼皮,想要看清那个终结他生命的家伙的全貌。
于是,下一刻,嫉妒与恨意就从他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错愕。
金色的长发。
纯白如月色的长裙。
灾厄的赤色光辉。
能将这三种纯粹而耀眼的颜色统合在一起不显突兀,能将满溢而出的威严与美丽精致的梦幻感这两种矛盾的感受统合在一起的存在,在白翼公千年起步的生命中,也唯有一位。
尽管是与白色姬君完全一致的容貌与身体,但绝无认错的可能。
证据就是,明明被杀死了,可当意识到是眼前的金发少女动手的那一刻,他心中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悲叹感。
“为何,朱月大人……为何啊?”
白翼公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低声说道。
不知为何,明明实质化的痛楚已经传进了大脑,他却感觉有些期待。
虽然狂妄到想要独自统领世界,但对于这位绝对的真祖,他心中的敬意从没减少过半分。
如果对方杀死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在嘲笑他的愚蠢与贪婪,是厌恶他的不知所谓与自大,那这次死亡,也不算差到哪里去。
——这样的情感,至少表明他曾经作为单独的个体进入了对方眼中,而不是那个只有着名字与些许印象的随从。
听到了这样的悲叹声,朱月也带着平静的目光,微微转了过来。
只是见到这样的表情,白翼公就心中一寒。
果不其然,在那流转着光辉的瞳孔中,毫无动容,只有着宛如发现了大呼小叫的蚂蚁一般的漠然与好奇。
朱月先是扫了一眼仍然跪伏在地上的黑白骑士,有些疑惑的看向白翼公,像是在奇怪对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一样。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给老部下的恩赐,还是对于他如此勤勤恳恳完成仪式,帮助自己成功复生的奖励,在静默了几秒钟,等到白翼公的头颅马上就要化为灰烬的时候。
“特梵姆卿——”
如高岭之花一样凛然的金发少女,轻启朱唇。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