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黄昏吧,冬季,初冬的黄昏。安杰丽卡记得,那天的太阳黄澄澄的,照在公园那些枯死的、比她人还高的蒿草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是座荒废的公园,附近大多数人家都搬走了,只有她会不时到公园里玩。里面杂草丛生,树都病怏怏的,爬满蔓生植物的靠椅全被人为损毁,锈蚀的煤气路灯从来不开。
为什么会到那个公园去呢?少女记不太得了,大人们都说公园里有蛇,有咬人会长一片疖子的毒虫,有拐小孩的人贩子,都让自家小孩远远避开了那里。
那为什么自己会去呢?虽说当时才七八岁的样子,但两世为人的自己理应过了贪玩的年纪才对。
记忆很模糊,比较清晰的,只有那天自己带了搬家前一位大她一岁的女孩子送的旧野餐篮,里面装着用零花钱买的吐司面包,面包偷偷涂上了养父自酿的蜂蜜。
是要去野餐么?一个人办家家酒?
那也太寂寞了吧……
安杰丽卡摇了摇头。
虽说自己上辈子在14岁这个青少年的年纪死去,这辈子一出生就被生父母遗弃,由一位暴躁易怒又刚愎自用的老鳏夫抚养长大,结识的朋友们也在搬家后断了联系。
但也不至于孤单得一个人躲起来,玩幼稚的过家家吧?
……哦,对了,并不是一个人。
还有别的谁,她也在那座公园里,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
真的是朋友吗?
明明就是她把你……变成这副样子的吧?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吗?你这个——
——没有灵魂的傀儡。
……
“踏踏!踏踏!踏踏!”
雨幕中,一串清亮的马蹄声打断了思绪,埃莉丝腿夹着马腹,双手握缰绳。安杰丽卡则伏在她身后,高高举起斗篷,为两人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遮蔽。
去佩斯警探家时,安杰丽卡跟塞西莉亚、洛斯戈是驾着车,而埃莉丝和奥德莉雅则是骑着马去的。爆炸发生后,埃莉丝的马受惊扯断牵绳跑了,现在两人共乘着法师的马。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雨中策马狂奔的行为,倒是有点像中心城区放荡的贵族阔少,不过结合埃莉丝湿透了的警服后,倒是能让人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迫的事情了。
“就快到圣玛丽医院了!安洁,你确定午夜屠夫就在医院了吗?”
埃莉丝问。
安杰丽卡摇了摇头:“不确定,但除了这里外,我想不到其它他有可能在的地方。”
大雨滂沱,这回侦探头顶再没有乌鸦在盘旋了,仅有马屁精瑟缩着在她怀里,不时抖动身体,甩开沾到羽毛上的水珠。
“到了!”
埃莉丝策着马,直接越过封锁线,马蹄子砸起水坑的泥泞,跳进这不大的医院内。
“快!在B楼,地下一层!”安杰丽卡催促着,两人跳下马,也顾不得把马系好了,径直快步朝医院唯一亮着灯的门快步走去。
“嘎吱——”
正门侧边的小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侦探和警督推门而入,终于进到了室内,雨水又自二人吸饱了水的衣服上漏出,形成了两个人型小瀑布。
“不好意思,医院现在关——啊!警官!”
出乎意料地,门厅前挤满了人,一位年长的护士本想驱离全身上下都滴着水的二人,但看清埃莉丝身上的警服后,便光速换上了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挤开人群焦急地走到二人面前,道:
“警官!您可算来了!您的同事正在跟一头怪物搏斗呢!太吓人了!天花板都被砸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