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伦帝国发生的事情,巴尔巴雷斯已经知道了,殿下。”
“是这样啊。”奥斯华德沉吟道,“大概什么时候?”
“七天以前。”一身白甲白袍,身高却只有教宗一半多点的黑发男性点点头,“也可能更早一些如果他有我不知道的情报来源的话。”
“我明白了。”教宗看着骑士的眼睛,“他当时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点了点头。”伊特人的骑士斟酌着回答,“也没有进一步追问细节,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会发生一样。”
“好吧,另一个问题。带着他的女儿的那个佣兵团,从幽魂森林回到火山堡的消息,他知道了么?”
“可能还没有,殿下。”骑士摇头道,“他向来不太关注他那个女儿。”
“想办法让他关注起来。”奥斯华德轻声说,“那个女孩不简单,那个佣兵团也是。她们一定带回了些什么。”
“我试试看。就这样么,殿下?”
“啊,没错。做好准备。”奥斯华德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发现,或是对方有什么行动,随时来报告给我。”
一身白甲的骑士鞠了个躬,将右手按在胸口,一瞬间便消散在空气当中。白袍的中年男人望向关闭着的木门,用手掌覆盖住桌上的,缓缓合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秋天已经过半了吗。没多少时间了啊。”
桌上的日历已经翻过了三分之二,显露出此时此刻的日期圣莱昂历四百五十八年,秋之月,第五十日。他在一个月前拜访了卡兰,而罗格曼奥莱尔“暴病”身亡的消息,二十余日前他便已知晓,比克洛维斯的公开宣言还早上一周。
在奥斯华德看来,或许那便是预言中提及的开端。
“帝王死,亲王亦死。贵族死,骑士亦死。城邦死,民众亦死。凡人死,神明亦死。以死而起,向死而终。火焚四野,血染荒丘。万灵凋敝,大地入冬。死难过后,或有新生。”
预言的叙述者是艾娜,圣殿骑士的第三十三位。她的预言比那些四处游历的伊特人占卜师们更为精准,却依然只具备不足一半的命中率。三年前她预言过弗里茨人的回归,萨奇一族的统一,以及微风森林的覆灭,仅有第一件最终成为了现实。
毕竟预言只是预言,现实则依托于每个人的决策与意愿。拉鲁姆有能力统一各部族,但他没有选择那样做微风森林的确遭受了劫难,却在菲斯特、莉莉诺诺团、以及教国的干涉下化险为夷。
而无论这次的预言是真是假,奥斯华德都不可能容许它发生。那是他身为的代言人,以及教会执权者所背负的职责。
守护整片大陆的存续。
木门外传来两声轻敲,然后是守卫修士的声音,“殿下。”
奥斯华德抬起头。“有什么事?”
“阁下来访。要让她进来么,殿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自从与卡兰见面或是更早以前,奥斯华德就预见到了这一天。选择公开拜访,而非私下找他喝茶,意味着海兰西雅对他有所不满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白袍的教宗心想。至少她没有直接闯进谒见大厅,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让她来吧。你先去休息,有事我再叫你。”
修士的脚步声远去。奥斯华德站起身,取下两个白瓷茶杯,放入茶叶,拿起桌边的短杖点了点杯沿,将洁净的热水注入其中。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木门便向外轻轻转开。海兰西雅银月一身洁白的修女短袍,手持橡木制成的朴素长杖,从门口安静地望着他。
女性的容颜数十年间仿佛从未变过,神情亦是记忆中的熟悉模样平静中带着责备,像是面对着一时冲动,以至于犯下过错的学生一般。
她带上门,用长杖敲了敲地面,走到奥斯华德的对面,将一盏茶杯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无声无息地坐下。
“弗里茨人将魔能装甲的设计图交给帝国,是你做出的安排么,奥斯?”
奥斯华德缓缓摇头。
“魔能装甲的存在和来源不是个秘密,洛尔斯大公国也不只是我们的附庸。巴尔巴雷斯愿意承认他们的主权,甚至分让出一部分领土,想来从最开始便打了这个主意。”
“或许没错。那你能向我保证,洛尔斯的使者没来找过你,或者你试着阻止过他们了么,奥斯华德?”
白袍的教宗沉默不语,而那便等同于承认。但他不可能隐瞒一切,除非他打算与海兰西雅与他曾经的老师彻底决裂。
“由于卡兰给出的帮助,弗里茨人更在意教国的态度。”海兰西雅将长杖靠在桌旁,指尖轻轻在杯沿划过一圈,“你默许了他们的行动。或者说,这是你所期望的发展,对吧。”
“你授予他们刀剑,是希望他们用来对付谁?两个“帝国”间的家务事和教国关系不大,也就是说,你为他们选择了另一个目标艾尔德斯,洛尔斯,北方荒原的部族们,还是圣莱昂自己?”
“你想的太多了,西雅。”奥斯华德抬起茶杯,浅抿一口,借以平复自己的心态,“眼见另一场侵略发生,绝不是我心所愿。”
“但他们会那样做,与你是否愿意无关。”白袍的女性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当人们制作出弓箭与长矛,豺狼虎豹就变成了猎物。奥斯,你打算让整个大陆,变成由你建立的角斗场么?”
“这是什么话。”奥斯华德神情冰冷他努力让自己冷下脸来,“罗格曼的死也好,帝国对艾尔德斯的侵略也好,哪一件事是由我造成的?难道你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做,事情就能朝好的方向发展?”他将手按在桌面上,“再说了,黑鸦骑士团的事情,不还是你给我的建议么?”
“那不一样,奥斯。教国介入上一场战争,是为了保护无辜的民众,同时让和平早一些到来。”海兰西雅平静地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我们守护,而不征服我们指引,而不统治我们拯救,而不掌控我们施予,而不图报莱昂诺斯说过的这些话,你肯定记得一清二楚。”
“可这次你在隔岸观火,引导事态,想让一切都处于你的棋局当中。这不像是以前的你,奥斯。”女性的目光里带着责备,以及某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我印象中的你充满干劲,却不会这样急于求成。你到底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