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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六策安辽固疆本 皇恩特许惩贱儒

李成梁是否会成为大明国朝的安禄山?

这个问题,大明国朝所有人都心怀疑虑,包括了朝廷明公,内阁讨论侯于赵履任浙江的时候,也避免提及了李成梁,而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李成梁。

李成梁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他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身后名负责。

甚至是连皇帝本人,都曾经思索过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最后皇帝放弃了思索,因为每个人的选择,都会随着世势的变化而改变,没有真的走到那一天时,别说皇帝,李成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抉择。

万历十三年他主动回到了腹地,跟随皇帝南下,是第一次离开辽东,那时候,外喀尔喀七部、海西女真、野人女真、甚至是建州女真都不是特别的安稳。

他还布置了钓鱼的后手,算是成功了一半,以朝鲜王室李昖为中心,这些夷人团结在了一起,但因为没人敢第一个出手,试试大明的虚实,最终无疾而终。

那时候,倭国在逼迫朝鲜王到京都参洛,朝鲜的局势阴云密布,山雨欲摧。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李成梁还要回辽东,无论是以征倭大将军的身份带领辽东军入朝作战,还是在辽东策应朝鲜战事,李成梁都要回去。

但这一次,一切都变了,当初的反明联盟的盟主魁首朝鲜,被倭寇一个月速通打到了平壤,而大明军亦摧枯拉朽的击败了倭寇,辽东关外的反贼,再没那个胆子生出非分之心,轻易惹怒大明了。

在朝鲜打倭寇,有利于辽东团结,人心凝聚。

这个逻辑看起来有点怪,但事实的确如此。

李成梁这次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了辽东,放弃了边军精锐的统兵权,打算学卫青晚年闭门谢客之风,养浩然气,到南方的温柔乡里,终老了。

其实促使李成梁做出这个决策的动机,还是自己儿子逐渐爬上了高位,不用担心卸磨杀驴了,就是皇帝再薄凉寡恩,要对李成梁反攻倒算,也要看在李如松那么能打的原因,忍一忍算了。

皇帝那么年轻,光是熬,都能把这些位高权重的老头统统熬死。

腊月二十三日,午后,北风卷着寒潮开始呼啸,掠过京师,扫过了通和宫金碧辉煌的殿顶,金色的琉璃瓦上凝结了一层冰霜,檐角挂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一名宫人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寒风,看到了手上的湿润,惊喜连连,下雪了。

很快整个宫城内,银屑旋舞,雪很小,细若盐末,龙池的冰面上,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轻绡。

日暮时分,银屑小雪凝作鹅毛,簌簌的随着北风起舞,叩击着京堂的青砖墁地,卖饴的老汉收起竹梆,披着白雪归家;更夫裹着羊皮袄,敲着锣提醒万家小心灯火,留下了一行行的脚印,转眼又被新雪掩去踪迹。

这是万历十五年的第一场雪,宫人们奔走相告,向皇帝陛下庆贺,又是下雪的一年,瑞雪兆丰年。

根据天文生的研究,因为太行山、燕山阻挡寒流的原因,只要京师开始下雪,就代表着山西、甘肃、宁夏三卫、绥远、河南等地,都下起了大雪。

来年不敢说丰收,但绝对不是灾年。

这几年老天爷都很给陛下面子,没让陛下去祈年殿祈雪。

次日的清晨,雪仍旧未停下的意思,整个京师白雪皑皑,李成梁和侯于赵坐着车,碾过了积雪,来到了通和宫门前,请求觐见皇帝陛下,很快,宫人领着二人进了通和宫御书房。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成梁、侯于赵行五拜三叩大礼觐见。

朱翊钧满脸笑意的说道:“免礼免礼,快坐快坐。”

“宁远侯送来的胖头鱼,朕已经尝过了,味道极为鲜美,可是这路途过于遥远,日后还是送冻鱼就好,就不要劳民伤财了,冬天也坏不了。”

“陛下喜欢就好,有陛下这句味道极其鲜美,查干湖百姓,感激不尽,臣遵旨。”李成梁笑的很开心,他也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他送贺岁礼,就是奔着让皇帝带货来的。

显然,陛下很乐意带这个货!

“朕听闻,宁远侯拒绝了这京师讲武学堂祭酒之职,这是何故?”朱翊钧露出了一些疑惑,前面那都是客套话。

就是皇帝再客气,查干湖还是会送活鱼入宫来,要不是活鱼,就是不恭顺了,哪有让皇帝吃死鱼的道理!

客套话说完,就是正事了。

朱翊钧任命他做讲武堂祭酒,但李成梁严词拒绝了这个职位。

“陛下,臣已经年过六旬,过了年就六十二了,年纪大了,打算等到春分时,勾陈移位、紫微生晕便南下江南疗养了。”李成梁回答了陛下的问题,也省的陛下担心他学那司马懿了。

李成梁觉得自己没几年好活了,打了一辈子仗,浑身伤病,年轻的时候,觉得无所谓,这老了一身的病,一到冬天像是浑身爬满了蚂蚁又麻又痒又疼。

他去南方,是让皇帝更加重用李如松,不必担心他这个老家伙,有什么谋朝篡位的心思。

司马懿给天下武将留下了贯穿千年的阴影,擦着李靖的额头,射中了李善长的眉心,现在奔着他李成梁来了。

李成梁自己觉得,自己越往南,陛下就越安心,毕竟离他的老巢就越远,不必担心他豢养精锐虎贲,有一天趁着皇帝出巡,撅了龙椅。

朱翊钧笑了笑,在原来的历史线里,李成梁就是活得太久了,他要是和戚继光一样,六十多岁壮志未酬,言官对他群起而攻之,被朝廷为难,抑郁而终,恐怕就没那么多的争议了。

“爱卿多虑了,讲武学堂祭酒之职,就给爱卿了。”朱翊钧仍然把任命给了他。

李成梁可是个老狐狸,眼睛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陛下要他留在京师,恐怕另有他用,他思虑了片刻,才俯首说道:“臣明白了,臣遵旨。”

侯于赵有些疑惑打量着李成梁和皇帝,他实在是品不出来,这老少狐狸,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说话云里雾里。

朱翊钧看出了侯于赵的不解,解释道:“侯爱卿,朕把李帅留在京师,就是干些脏活,有的时候,朕不太方便处置的言官、势要豪右喉舌,就得劳烦李帅打他们一顿了。”

“不脏,不脏!陛下,臣乐意效劳。”李成梁满口答应,能揍贱儒,那可太好了!

“啊?”侯于赵愣愣的看着皇帝,惊骇无比,这就是皇帝要留下李成梁的原因吗?

怎么可以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呢!

有些言官胡说八道,但不构成诬告,皇帝也不好坐罪处置,毕竟皇帝要保持言路畅通,才能下情上达,但是这些个胡说八道的言官喉舌,着实可恨,不揍一顿收拾一下,意难平。

所以,李成梁在京师,遇到了这种不构成犯罪的家伙,就砰砰砰给他两拳,就知道改悔了。

皇帝开心,李成梁活动下拳脚,顺便能纠正下京师的风力舆论,何乐不为呢?

而且讲武学堂是培养军将的地方,也算是皇帝给的承诺,只要不生事儿,他们李家就是与国同休的宁远侯,甚至是公爵府。

“老…侯巡抚啊,我上次回京,不就揍了几个不开眼的御史大夫吗?”李成梁满脸笑意的说道:“陛下安心,揍人的事儿,臣在行!交给臣!”

揍言官这个举动,本身就是跟文官这个集体切割,也是自污的行为,他有事没事就揍文官,哪个文官愿意簇拥他?

这样一来,不用南下,也达到了让皇帝陛下安心的目的。

朝中需要一个这样的混不吝,戚继光现在是奉国公,大将军,他代表着十万京营和两百万军兵的意志,实在是不方便干这个混账事儿。

李成梁就无所谓了,在京言官们眼里,他们心里的成见,已经把李成梁塑造成了那个模样,既然文官集体对李成梁有成见,那他索性就活成成见的模样,让他们瞧瞧。

“啊,如此这般。”侯于赵只好接受了这个结果,李成梁、李如松对文官非常不满,这源于长久以来,大明以文制武、兴文匽武的风力舆论。

李如松曾因谭纶总督京营军务,公然挑衅。

大明文官集体,这个说法是不太精准的,正确的解释是:地主官僚阶级。

这个阶级已经逐渐变成了历史前进的阻力和障碍,正在逐渐成为生产关系改变历史桎梏、政治权力上的保守壁垒、文化意识上的守旧门阀、社会阶级、地理流通的阻碍。

在生产关系上,支持人身依附,反对自由雇佣;在政治权力上,支持等级森严,反对维新变法;在文化意识上,支持异化儒学,反对新学理学;在社会流通上,支持人员不得自由流通,反对普及教育。

不是徐成楚那种反对,徐成楚的反对是基于考虑大明一盘棋,人口虹吸效应的剧烈影响,要求建立横向财税转移支付,来弥补内地培养人才的巨大投入,缩小沿海发达地区和腹地欠发达地区之间的发展不平衡。

贱儒反对穷民苦力通过教育实现阶级跃迁,和他们平起平坐。

这就是皇帝为何对大明文官集体,或者说地主官僚阶级始终警惕的原因。

“侯爱卿,详细说说你的辽东农垦局规划吧。”朱翊钧说起了侯于赵的辽东工垦局。

侯于赵立刻精神了起来,人情世故他不懂,但他懂做事,他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陛下说道:“农垦总局自然要在京师,隶兵部,兼受户部节制,一切人事任免归吏部所有,是直接隶属于朝廷。”

奏疏从六个方面去讨论,分别是定规制以明职掌、辟田畴以实仓储、严兵备以慑虏胆、布新政以辑流移、行考成以绝欺隐、广利器以兴地力,所以叫安辽六策。

辽东农垦六策疏详本

奏疏上有浮票四张,司礼监拟定披红一张,朱翊钧只要拿出了万历大宝,盖上去,就可以过廷议了。

文渊阁辅臣浮票议:[请设农垦专司统合军民屯政,以新田制厚植根本,用番薯铁犁充实边储,严考成破除积弊,期建汉民屏障于塞外。]

司礼监披红拟定:[该策条议周详,深契朕怀。着即照拟施行,山东年给漕粮五万石协济。大司农速颁则例,考功明立赏格,文武各官敢有玩泄者,厂卫宪台严核重处。]

在大明当皇帝,其实真的不是一件难事,能把奏疏看明白,把大臣们的各自立场想清楚,甚至连如何回复,司礼监都已经写好了,要做的就是盖个章,表表态而已。

大明的纠错机制是十分强力的,当然,遇到三十年不上朝也不管事的皇帝,纠错能力再强,也无法发挥效力。

就辽东农垦局奏疏这件事,皇帝甚至都不需要让侯于赵面奏,阁臣们早就过问的非常详细了。

朱翊钧跟侯于赵详细聊了聊奏疏里的内容,这六策有些已经做了很久了,有些是日后要做的,有些是一直都有,但是没有成文法,现在形成了明文。

总之,侯于赵的这本奏疏就是在为大明钉钉子、修马掌,大明不至于一条腿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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