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轩别几欲崩溃,从那张诡异的脸出现在门口开始,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赵晓楠的尸体还在可以接受的凶杀案这一范畴,那眼前另一个赵晓楠直接摧毁了他的信念。
这是什么鬼东西?恐怖片都不敢这么拍的!
一声丝毫不弱于自己刚才的嘶吼忽然从门外传来。
“干什么呢?警察到楼下了!”
风轩别喜出望外,他枯寂的眼底泛出一线生气。警察,是警察!
这么快?不对……不对!是被自己的吼声引来的巡逻保安。
风轩别突然明白过来,但一切都晚了。他眼睁睁看到,校门口天天憨笑的老保安冲到门前,举着橡胶棍。与此同时,赵晓楠,不,是那鬼东西抽回了推门的右手,笔直插进保安胸口。
这些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风轩别只来得及张开嘴,还不待他发出声响,那鬼东西已经抽回手来。老人的尸体摔在地上,他甚至都没看清过程。
鲜血汩汩冒着,发出轻轻的、呼呼的响声。
风轩别面前的女人在两三秒内变换了容貌。先是头发和眉毛,之前竖起来的发髻凭空消失,拦腰斩断,增添不少银丝。画过的眉毛也向两侧延展,变宽变长,其中一些卷曲着,肆意生长。整张脸皮松弛下来,失去水分,十几道皱纹依次蔓延在额头和颧骨上。那瞳孔也不再涣散,而是散发着浑浊的老迈之气。
不,我不想死!风轩别心里在咆哮。这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拼力气自己比不过,这东西壮的跟牛一样。比速度自己更完蛋了,刚才连对面怎么出手都没看清。怎么办怎么办?他忽然记起来《山海经》中记载着,玉石有消灾除厄之效,“君子服之,以御不祥”。
赵晓楠手提包里的古玉就像救命稻草一般,吸引着他。
来不及想太多,风轩别连滚带爬的蹿向角落那张桌子,他并不确定这么做有没有效果,也许只是让自己死的更狼狈一些。
手提包在他眼中急速放大,他够到了!
风轩别伸手胡乱掏着,幸好里面只有一把车钥匙、一块玉、几个零碎的化妆品。他紧紧攥住那块玉,玉石上雕刻的古人依旧气势滔天,不怒自威。然而,不等他转过身,一阵风掠过他的后背。
他感到身体被掏空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一截手掌从他后心探入,攫住了乱跳的心脏,身体里的什么东西随之被捏爆。
风轩别的意识渐渐空明,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软趴趴滑下去。
呃啊……死的也太憋屈了……
风轩别仰面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也无法出声,他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正对着窗户。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那月亮中间浮现了一个黑点,不断放大,放大,最后化作一袭黑影,笔直的撞向这扇窗。
这是什么?来接我去黄泉路的吗……
风轩别的脑子越转越慢,他手中的古玉却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流淌在他体表。
古玉表面,那雕刻的古人从背后拔出柄长刀,就像活了一样,伸展着自己四肢。瞬间,滔天的血光扑面而来,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势笼罩住这间狭小的屋子,就连鬼东西也随之一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风轩别耳畔传来山崩海啸的嘶吼,那吼声千奇百怪,如妖似魔,一浪高过一浪,到最后竟是化作两个音节,久久回荡。
人皇!
人皇!!
人皇!!!
风轩别感到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似要喝他的血、啖他的肉。那古人伫立虚空,背负双手,长刀在他周身跳舞,欢呼雀跃,灵性十足。骤然间,一道刀光划破苍穹,血水混杂着妖魔尸块,不要钱似的泼下来,汇入地面的血色汪洋。
与此同时,风声呼啸,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
风轩别的意识打了个寒蝉,一下子缩回到自己体内,这诡异的画面来的快去得更快,他忽然又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只是后背钻心的痛楚让他使不上劲来。
怎么回事?风轩别茫茫然看着面前。
只见那窗户爆碎开,如遭重击,细小的玻璃碎片划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道道血口。窗外,一个鬼魅般的影子激射而来,长刀划过苍穹,如梦如画,和他看见的那副场景何其相似!
那黑影像鹰一样飞掠过来,一刀斩碎了焊死的钢条和双层隔音玻璃。他用肩头撞开碎片,落地时像猫一样滚动身体来卸力,等他完成一次优雅的前滚翻之后,正好距离那个鬼东西一米多远。
黑影的长刀隐藏在黑衣下,随着身体前倾,以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出。
那鬼东西终于不淡定了,似乎刚反应过来,惶恐向后退去。
它快,但黑衣人更快。
刀光一闪而过,两人定在原地。
鬼东西被挑在半空,双脚离地。锃亮的长刀从它嘴里刺入,后脑穿出,一溜蓝色的血液淅淅沥沥滑过刀背,在刀柄处流下。
黑衣人还保持着出刀的姿势,前弓步迈的极大,身体重心压得很低,纹丝不动。他单手持刀,一击毙命,被挑在半空的鬼东西甚至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风轩别傻眼了,他没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死里逃生。古玉也不再发光,静静卧在他手里,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人忽然收了刀,快的像光一样。鬼东西的尸体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黑衣人仍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冷冷盯着地上的尸体。
地面上,老保安的面庞一阵变化,和刚才如出一辙。
这次它似乎变回了原样,再也没有生机。身子不断缩水,表皮更加干瘪,最后呈现出一个丑陋的、深蓝色的、婴儿大小的头颅,头顶毛发丛生,头下面的肢体只有半米,堪堪顶到衬衫的下摆,裤管和袖子都软软的瘫在地上。
这东西不能称作是人,它佝偻着背,像是只能匍匐前行,脸上没有耳朵,只有缝一般的口器和洞一样的鼻子。
风轩别看着一阵恶寒,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黑衣人手里的长刀又一次刺出,稳得像是机器。
刀尖毫不费力的进入那鬼东西的额头,又溅起几滴蓝色液体,而鬼东西一动不动。
它大抵真的死透了。
黑衣人这才从容的收起刀,从腰包扯出一张怀纸,仔细擦净刀身的血迹,但他身体并没有完全放松,杀气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来。
风轩别目瞪口呆,他想张口,可是五脏六腑像破损的风箱一样,让他鼓不出声响。
黑衣人背对着风轩别收了刀,从腰包里又摸索一下,这次他掏出来一个手机……
嘟嘟两声,对面接通。
“处理好了,一只成年狌狌,死了三个人,让赶过来的警员直接封锁学校吧。”
黑衣人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那里躺着一张布满麻子的老脸,黑衣人俯下身,合上他的眼睛。
“记得叫一组清道夫,有三具遗体。”他又嗯嗯了几句,似乎在回应着对面,“确实越来越乱了,让他们把看见的人处理干净些,别忙起来就瞎搞。“
他似乎嗤笑了一声,转了转脖子,不以为然的继续说着。
“脏活累活都让咱们干了,他们就收拾残局火化尸体,还天天唧唧歪歪。“
黑衣人抱怨着,回到屋里,他看了看柜子里的赵晓楠,也上前替她合上美目。这次风轩别看清黑衣人的脸了,那张脸很普通,除了有些沧桑,看不到一点奇异之处。
“唉,可惜。”黑衣人摇摇头,“牺牲了一个探子。”
电话那头似乎在问是谁。
“赵晓楠,汤师爷前些年收养的那个娃娃,没撑到我来。”
黑衣人又叹了口气,一边皱着眉一边走到风轩别身边,“还有个学生,高三的吧。”
风轩别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影转动,黑衣人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他轻轻咦了一声,脱口而出。
“这娃子怎么没死透啊。”
说着他把怀里的长刀刷一下抽了出来。
???
风轩别瞪大眼睛,杀人灭口吗?
他张了张嘴,牟足了劲想说话,喉咙里忽然涌出一团血块,腥腥甜甜的。
“咳咳……”风轩别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别杀我……好哥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
“我什么都没听见。”
风轩别苍白无力的解释没有起到一丁点作用。那个黑衣人眯着眼睛,视线游走在他身上。风轩别感到一股杀气锁定着自己,从头到脚,似乎把他看了个透彻。
那人的长刀抵在他喉咙上,让他不敢再多说了,他怕稍一动弹自己把自己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