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真下雨。
雨水从穹顶慢慢飘洒而下,笼罩得远处的城池朦朦胧胧。
那雨滴,落在官道泥泞的小水洼里,溅起了朵朵小巧的水花,突然,却又是一阵大风卷起窗帘,车棚上响起了滴滴嗒嗒的雨声,一道电光闪过天际,轰隆一声巨响,倾刻间,滂沱大雨接踵而来。
这雨越下越大。
刘诚关上窗,扣紧,该嘱托的话已经说过了几遍,天下苦难之人何其多,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只能先送回广陵安顿
窗外,陈大牛把少爷给的钱袋贴身收好,站在雨水里扯着嗓门大喊:“少爷放心!大牛只要有命在,娃娃们就不会少一根头发!万万不会饿着冷着!”听不太清楚,风刮得很响,雨水又灌进他嘴里,瓢泼一般顺着蓑衣淌下。
刘诚暗骂这傻子,还不快去避雨,现在就已经在让人挨了冻!
孟姜女撑开油纸伞,完全挡不住斜风吹来的冷雨,她下车,将身上的羊皮坎肩穿在十三身上,这丫头父母都已经过世,还好有个姨娘嫁到下邳城,“十三,以后若是有难,可要记得来广陵找少爷和我!”孟姜女说完呸了两口,这话不吉利!
十三脸上挂着泪痕,黑漆漆的一张脸在雨水中慢慢被洗白,她哭着说:“姐姐也要保重!”
“走吧!长恭!”
刘诚敲敲窗说道,看来自己不走,这些娃娃是不舍得进城。
“少爷!雨势不咱们不进下邳城?”高长恭问。
刘诚看着那迷蒙中高不可攀的下邳城墙,通体发白,南门,全部采用白石建造而成,历来是扼守下邳的大门,所以又叫白门楼!
就在这里,史上不可一世的吕奉先兵败被擒殒命,白门楼也因此闻名遐迩。
如今,白门楼正在暴雨里洗涤它经年积淀的污垢。
“不了!走了!”
刘诚躺下来,马车里暖和、舒适,可外面雨水嘀嗒,仍不堪其扰。
高长恭跳上来,转道,马车一路冒着黑烟向彭城而去,然后过兖州,再去中山
陈大牛留在原地,等到少爷的马车走得看不见,这才牵着孩子门快步涌向下邳城。
天上人间。
许劭前一秒还趾高气昂,步入后院的那一刹那,瞬间龟缩成了孙子。
凤仪亭里大摇大摆坐着的几位爷,那可都是道门的泰山北斗,随便哪位跺跺脚,估计整个徐州都要跟着抖三抖。
上座的有,南华、左慈、于吉,号称道门三仙,另外,居然还有鬼师王诩!还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但无不是仙风道骨,个个超凡脱俗
许劭有自知之明,自己带了张小板凳,挨着根圆柱子坐下,一脸谄媚地侯着,能有机会聆听几位得道大仙谈经布道,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做梦都会笑醒。
上首居中,德高望重的鬼谷子正打瞌睡,一个不慎,下巴差点磕到桌子面,他猛然睁眼,精光一闪即没,不着痕迹冲着来人点点头,化尴尬于无形,接着,继续闭目养神。
许劭心脏砰砰直跳,那可是道门老祖鬼谷子,人称“鬼师”,居然给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打招呼!
他难掩激动,双手把柱子抱得绑绑紧!
如果这一幕让外人看到,铁定会掉了一地眼珠子。
许劭是谁?
在外可说是赫赫有名!说他是名士,当得!说他是评论家,也当得!他主持的“月旦评”,算是历史上最早最成功的脱口秀。但本质上说,许劭一心向道,乃是道门中人,只不过他相术平平,且相术乃是小道,不被这些得道大仙看重罢了。
说起月旦评,那也是相当了得,许劭闲得没事,每月都要对当世人物进行一次品评,人称“月旦评”,而且每次只评一人,可谓机会难得。他本是谨饰言行之人,据传能窥三十年之后事,自然引得人趋之若鹜,能得许劭一句五星好评,其人自是前途无量。
比如他评价曹操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精辟入里,世人皆知。有说那是曹操用刀架他脖子上,迫不得已才说出口的
南华老仙碧眼童颜,用手中藜杖刨了刨桌下的炭火堆,吹了两口气,那火苗陡然亮起,“列位道友!人齐了,咱们可否议议我仙门道统之大事!”
鬼谷子召集众人吃火锅尝鲜,还背着张商议道统的皮。
桌上各位所谓的仙翁真人,全是些黄泥埋了半截的人,早等得哈欠连天,南华的话,理都没人理。
南华身为老字号仙翁,感觉不受尊重,提高了嗓门,敲着藜杖说:“喂!老鬼!锅里的油开了!”
“开了?哦来来来下菜下菜!”鬼谷子醒过来,开始招呼人动手,趁油滚开,腰花烫个七八分熟最好!
边上拿着小本做笔记的许劭一脸茫然,“列位仙翁,不是要开道门大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