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周贤同郭子衿、李桐光二人，受了陆清霜的邀请，协助研灵府清点这些时日来消耗的物资。倒不是说这种工没人去做了，只是人终归是要找点事干。尤其是前线炮声隐约可闻的时候，整个灵武部在营中赋闲，会让灵武部的这些人感觉不自在。

然而研灵府组织细密，即使是搬到军营来一小部分，也运作良好。无论是物资还是银钱，出纳往来一桩桩一件件，弄得非常明白，记得十分详细。三人拿了册目分别核对，没用多长时间就校验清楚了。

陆清霜就留了三人喝茶。说是喝茶，既没有像样的点心，也没有好茶叶。无非是找个由头，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

天南海北的聊。聊周贤和郭子衿二人日后的打算，聊李桐光已经出生却始终未能见面的孩子，聊青要山上种种，甚至聊了周贤收入门下，却一直由方丹和孔诤言夫妇二人照顾的那个弟子。

绝口不提打仗的事情。所有人的心思其实都在这场仗上，奈何炼气士不能插手其中，所以只能说些天南海北的东西转移一下战斗力。这个时候还在忙的炼气士，其实也就只有陈文言和他率领的药石门这些人。

本来陈文言若是不来，军中也有军医。只是陈文言实在是瞧不上这些人的手段，看他们耽误治疗，心急如焚，只能撸胳膊自己上了。

想到陈文言，就不免想到与陈文言情丝纠葛的陆清霜。这俩人都纠结了半辈子了，也没弄明白。只是这种事小辈也不好开口。郭子衿骂过陈文言，可陈文言一点动静都不给，那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聊到最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瞧营帐外夕阳西下，陆清霜也就起身赶这几个小辈自去找些别的营生。

可就在日将西沉的这一刻，营中所有的炼气士都感觉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恐慌在炼气士当中蔓延。没有缘由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仿佛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尤其是研灵府和灵武部这两处，每一名炼气士在气机引动的这一刻，全都钻出了营帐，望向西方——战场上出了什么事？

黑色的烟雾遮盖了一块天空，又迅速倾塌，宛若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手掌，结结实实按在了大地上。虽然大地没有震颤，但是每一名炼气士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我去肖帅那里瞧瞧。”周贤紧皱着眉头，回头嘱咐了一声，“陆师叔且先管好研灵府诸修士，桐光你快回灵武部的营区，让修士们不要乱走。”

郭子衿上前一步：“我与你同去。”

周贤点点头：“好，快些。”

两人脚力非凡，动用身法飞也似的来在中军大帐。根本不需要通报，看见俩人来了，执岗的亲兵立刻挑开帘栊，将二人让了进去。

进到中军大帐内仔细打量，营中三位大能，朱载堉、羽安子和胡三泰都已经在了。周贤开口要问，肖骏明一抬手：“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据羽安子大人说，营中所有炼气士都有感应？”

周贤点点头：“确实如此。一定是出事了，天大的事情。”

这边话音方落，又听到脚步声响，原来是唐恩禄和龙玉堂二人联袂前来。唐恩禄风风火火，一进屋就开口：“肖帅，前线变出了什么变故？”

肖骏明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等传令官回来了，咱们问他。且先等着吧。”

“肖帅。”羽安子这时开口了，“我先前卜的那一卦，恐怕是应在这里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又九，人遁其一。”肖骏明还是这个话，“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终归有办法。”

而后就再没人说话了，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想要吼两嗓子宣泄一下。

“报——”一声长啸由远及近，一道着灵武部军装的身影扑进帐内，差点滚了个跟头。周贤离门最近，伸手去搀扶，发现来人却是张弘艾。

对的，陈文言带着药石门诸多郎中在前线军阵的后方做急救以及接应。所以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张弘艾是一位化神境的修士，甩开了脚力，拼着命跑，短时间内比马还要快些。若是十万火急，让他来传信再合适不过。

张弘艾爬起来之后也说不上一个谢字，连忙来在肖骏明案前，单膝跪倒：“秉肖帅。前线攻城之时城内起阴风鬼瘴，弥漫潼川城整个城池。鬼瘴宛如有人操控，绕过叛军主动与我军将士接触，中者无不数呼吸间化作一滩血水，唯余骨骸。

当时未鸣金收兵，我军蚂附城墙诸将士，无一生还。而后鬼瘴自城墙上倾出，越壕沟两丈余方止。期间有不少将士撤退不及，被雾瘴吞噬。现鬼瘴已不再蔓延，然则不能确定，这段距离是否便是极限。如今前线指挥和医疗众部正在撤退。

我军……死伤惨重。虽尚未统计，但可以确定，最后留在战场上的部队，四个方向上，至少阵亡三成。”

听完了张弘艾的汇报，肖骏明只觉得眼前冒出了一阵金星，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两下。旁边亲卫连忙上前搀扶。肖骏明好不容易站稳了，轻轻拍了拍自己亲卫的手，示意他松开。而后肖骏明绕到案前，来在张弘艾身前两三步的地方：“你所言可句句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