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洒在金丝绒靠椅上,落地钟已经敲了十声。晓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踩上赭石色的木质楼梯,在一扇象牙白的雕花门前站定。她腾出一只手,食指轻叩门扉,不轻不重的三下,这是姚公馆既有的规矩。
“小姐,我热过粥了,您开开门。”晓薇声音温和清澈,带着一丝婉转的南方腔调。她两根乌黑的发辫从耳后垂下,系着桃花色的丝绳。
吕雁筠踩着浅棕色小羊皮鞋,在地板砖上踱出轻微声响,鹅黄的绸质裙摆随着步子优雅地漾开。可她的唇紧紧抿着,手心沁了薄汗。
晓薇已经来催了三趟了,可是真正的姚小姐还没有回来。吕雁筠大声咳了两声,又压低了嗓子回复:“我头晕,再歇会儿。”
晓薇对着紧闭的门,嗓音急促了几分:“可是夫人来电话了,说车子一刻钟后来接。”
拉开蕾丝纱帘,吕雁筠推窗向外望去,街上来来往往的小贩行人,却没有捕捉到她要等的身影。一刻钟的时间太短,看来瞒不过去了,吕雁筠略一思忖,拧开了房门。
晓薇好不容易等人开了门,还没看清就开了口:“我和夫人说您有些不舒服,但这事儿不能耽搁……”话还没说完,却见吕雁筠一人站在房里,晓薇惊讶地瞪大了眼,“我家小姐去哪里了?”
幸好现下的时间,仆妇丫鬟要么在庭院里修剪花草,要么在楼下打扫,晓薇的声音算是没有被人听见。
吕雁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安静,关了门才转身看她,眉如春山聚拢:“伊莎贝拉去北平的公演了,本来今天该回来的。”
晓薇一听更是焦急,把粥搁在梨花木桌上,向吕雁筠问:“那吕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话刚问出口,她就摇了摇头,恍然大悟。昨日夜里天色暗,她只远远看见一身鹅黄衣裙的小姐礼帽压得低,起初以为是怕风凉,如今看来分明是吕雁筠假扮的。两人身量差不多,竟是把公馆里的下人都骗过了。
姚夫人电话里说得明白,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晓薇知道吕雁筠是值得信赖的,决定请她帮忙:“吕小姐,既然您已经受小姐之托,能否再帮她争取些时间?”
吕雁筠又望了一眼窗外,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她颔首。晓薇赶紧从衣橱里拿出一套水青色绣兰花的裙褂,伸手帮吕雁筠解开洋装的纽扣,迅速换上它。
一阵脚步声愈来愈清晰,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乔家派来接您的车到了,您好了吗?”
晓薇让吕雁筠在梳妆台前坐下,向陈妈道:“快了,我在伺候小姐更衣,让人等等。”幸好吕雁筠并没烫时兴的卷发,乌黑的马尾很快绾成发髻,晓薇拨开檀木匣的扣搭,将一根珍珠步摇簪入灵巧的发髻中。
吕雁筠的身姿略丰盈些,裙褂显得有些紧,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拿了一方白色绢帕作掩面状,不时轻咳几声,跟在晓薇后头下了楼。
陈妈听见咳嗽声,面上染了忧色:“小姐昨夜里怕是着了风寒,要不要请医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