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身陷囹圄而沉沦,不随时间流逝而麻木,不在漫漫长夜中迷茫,这是每个信徒都不能丢失的信仰。心怀希望,就不会畏惧黑暗。
每个能熟读教典的信徒都时刻铭记着这段话,只是人们往往初心美好,却总是步步踏错。因利欲熏心而自掘坟墓,最后万劫不复,到发觉一切都已注定,无法再回头时,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有太多细枝嫩芽沉入荒芜的土地,再也找不到。既结不了果实,也成不了木材,虬枝努力向下延伸,却一辈子都无法触摸阳光。
也许哪一天一道闪电,一把斧头,都会把它们变成取暖用的废柴。人生的道路,或许也就是这样,一旦选错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一个因憎恨而强大的人,显然配不上“一腔热血”这个词,因为她的血是冷的,但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她不会停下。
视野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四周的空气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好像是无数尸骸腐烂后散发的气味,腻得人鼻子发痒。
这是在哪?
好像感觉自己在被人扛着走…
身上插满了羽毛形状的尖刀,让头变得沉甸甸的,好难受…
似乎过了很久,零睁开眼睛,才意识到现在安全了。她正躺在地上遗址的一面断墙上,破破烂烂的长袍紧贴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左手已经长出了一些新生的血肉,而右手依旧通体乌红,腹部传来的钝痛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内脏恐怕已经破裂了。身边有三人正在焦急的盯着圣格里高利大教堂的入口处,不知在等待什么。
已经上百年没人见过这样的圣城了。
赤红的月光照耀下来,把仍旧不肯散去的浓雾变成了波光粼粼的血色海面。断壁残垣间,一些觅食的夜行生物穿梭在密密麻麻的石块间,轻轻摇曳着鬼魅的身姿,为空荡荡的遗迹增添了一丝生气。
亵渎者们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了。
无比矛盾且怪异的场景让人产生了一种“遗迹活过来了,却依旧死气沉沉”的诡异错觉。
零望着脚下升腾的浓雾,侧着脑袋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虚弱的张张嘴,最终没能憋出一个字。
那么从他们脸上看呢?
零能看到的只有凯瑟琳的脸,但她的表情没有给零透露任何信息。她的眉头维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弧度,看起来既有疑惑又有悲伤,还混合着一点点恐惧。
仔细看看,洛比不在这里,恐怕这也是几人还待在这里的原因吧。
零勉强坐起身来,几乎散成积木的骨骼开始咔咔作响,胃液也在不断上涌,但她还是东倒西歪的迈出了脚步。
“他还在下面?”
“嗯…很快,很快他就会…”
“别等了。”
零堪称冷酷的补充道:“这个世界的力量还对付不了那个怪物,我甚至只能做到擦伤他。”
凯瑟琳楞楞地眨了眨眼,面对这个自己一直看不惯的家伙,她选择了彻底无视。
莉奈恨恨的瞪了零一眼,但随即她眼中的火光就黯淡了下去。她何尝不知道那个被洛比引走的怪物有多么强大?只是她一时无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而已。
亨里克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关心身边的任何事情了。
不知不觉间,莉奈已经面向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她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
她不想在喊出洛比的名字时,语气中掺杂着深深地悔恨与痛楚。
“他会没事的…那个烦人的家伙只是在跟我赌气…”
莉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凯瑟琳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如果把事实告诉她,肯定会让她痛苦。
就在此时,脚下的地面震颤起来,过了几秒,沉闷的爆炸声从地下入口处传来。之前还维持着僵硬姿态的碎石瓦砾,也开始蠢蠢欲动的跳动起来。来自地下的爆炸就像在预告某种不详之事,毫不客气、毫不妥协、毫不在意的,将几人早该预料到的消息传达到他们的耳边。
从地下传来的轰鸣判断,应该是莉奈留下的炎爆术被触发了。这种为战争而生的法术一直以来都以其极具破坏性的魔力压缩手法而被人熟知,成了无数魔法学徒心中神话般的巅峰法术。不同于火球术,能否熟练释放炎爆术正是区分学徒与魔法师的分水岭,但…
对于超脱俗世的“怪物”来说,这种凡世巅峰魔法,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也许根本没什么用吧。
这也太乱来了吧…零扯了扯嘴角。她大概猜到了这八成是莉奈干的好事,也许这个挂名队长的初衷是好的,但她还是由于慌乱或别的什么原因忽略了很多问题。比如在洞穴里发生的爆炸很容易造成塌方,又比如那个陷阱会被慌乱逃跑中的洛比触发…
这样的错误,实在是太低级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零的预感,大地的震颤刚刚平息,地穴中便传来了无数石块滚落的声音,就像是年迈之人越发粗重的喘息声,慢慢变得密集起来,最终随着一声轰鸣,整个遗迹又恢复了死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
豆大的泪珠从莉奈的眼角溢出,在重力的作用下划过她的脸庞,被冷风一吹,便凝固在下巴上。很显然,她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本来洛比是有机会逃出来的,是她亲手将生路堵死了。
洛比是被她害死的…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声音从地穴中传出。
太久了,久到凯瑟琳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完全麻木,久到就连零都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零倾诉般的劝说,莉奈侧过头,在她凌乱缠结的发丝间,露出了转瞬即逝的苦笑,那血红的眼睛里盈着泪,想要说些什么,却紧紧抓住法杖而变成了不知所措的痛哭。
“你个混蛋!给我滚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