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从山洞出来循迹追赶你们时,发现大家仅是前段路程与我相同。随后因追赶大师,我便在一山腰处改道登岭了。辛老鬼无法冒做我的脚印,他又如何骗过孙大哥的?”
孙长翎慢慢起身,扶着赵秉文,向火堆挪了挪,然后说道:“秉文兄弟,你有所不知。因两个月前我发现陆黯要谋害宋大人,故今日他撺掇宋大人尽早启程时,我便猜到他要借机下手,事后大可推说雪山峻险,风大路滑,宋大人不慎跌落山崖,否则一旦出了雪山,便再难动手。宋大人此次出使所带人马,虽是名为两队,但陆黯在军中日久,颇有威望,亲信甚多。宋大人是文官,又无军功武艺,众人素来是敷衍应付,皆唯陆黯马首是瞻。而我仅有张诚等二十余名族人及亲兵,两方人数悬殊。出山洞时,我亲自带人贴身护着宋大人,而陆黯等人在前带路,其余人将我们团团围住,自是再有破绽,我也看不到了。”
赵秉文起身向火堆中添了些柴,问道:“那后来呢?
“我们沿山路一直前行,突然陆黯等人在一拐角处停住,说前方是山壑,只能返回再寻出路。我派张诚察看,确如陆黯所说。没奈何,我当时虽是心下大疑,但他事未漏迹,也只得随他走着,见机行事了。
“正是。”赵秉文接口道:“那时我也百思不解。在如此险峻的雪岭行进,难道陆黯不曾派出斥候探路?”
孙长翎赞道:“秉文兄弟也瞧出来了?不想小兄弟竟还知晓军中事宜。”
赵秉文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只是在陈老将军所赠的兵书中略略读过。”接着忙转口道:“陆黯如此行事,于奸计无助,反倒是容易伤到自己人,着实令人费解。”
孙长翎道:“这其中关键我也是适才未睡时想通的。想那陆黯既是蓄谋已久,定然在我们出使去西域的途中,已将这山路摸清,然后定下奸计谋害宋大人。但秉文兄弟你的出现,令陆黯十分忌惮。想你武功虽好,但毕竟年纪不大、经验稍浅,故设此手段,引你入彀。你在埋头遁迹追赶我们时,只要稍不留神,便会在那急弯处过后摔下山崖,即便你未曾摔下去,也会耽搁你不少时辰,令他在动手时的把握更大些。”
赵秉文不解道:“那陆黯为何不在去西域途中动手,那时岂非变数更少?”
孙长翎笑道:“宋大人出使西域前,朝廷已通传诸国。他若在去时动手,纵然在仓促间侥幸得手,但届时将不再是官员罹难如此简单,而是事关国体,兹事体大。想他不过一名队长,却如何向级交待?陆黯深知,只怕那时高欢将他交出,一来顶罪以平众口,二来灭口以安己心,便是再无更改了。”
赵秉文恍然大悟:“人心险恶如斯,他们实是可怖至极。”旋即问道:“那树下的十余人又是如何死的?”
孙长翎将目光移向山坳之外,片刻后答道:“我们行到山下后,我见陆黯等人渐渐散开,便心生疑窦,倍加小心。哪知刚到那几棵树旁,自树三个方向突飞冷箭,朝我射来,我拨开一支,而另两支则是我身旁的两名兄弟用性命......”说到此处,孙长翎连忙取过化好的雪水,仰脖一气饮了数口,只见他胸膛急剧起伏,喉结快速蠕动,强咽下雪水后,抹抹嘴接着说道:“陆黯等人当即发难,我亦当场砍杀他几名手下,随后我们且战且退,到了那处山坳,后面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听孙长翎讲完事件始末,赵秉文欷吁不已,“原来个中情形竟如此复杂。”心中却暗道:“孙大哥是性情中人,方才我实不该问起此事,令他伤心。”
孙长翎长叹道:“自元叉老贼毙命,尔朱氏一族没落,高欢擅政,权势熏天,后来更是逼走孝武帝,朝内正直之士无不义愤,只是高欢势力庞大,众人力有不逮。其麾下薛琡足智多谋,高敖曹勇冠三军,慕容绍宗智勇双全,尤其侯景,**河南,统兵数万,实力雄厚,且据我们多方打探,他可能在江湖中广罗高手及奇能异士,只是侯景为人奸诈,行事机密,我们一直未能证实,对其意欲为何亦是一无所知。”
赵秉文听得侯景二字,咬牙切齿道:“我与此贼有不共戴天之仇。”遂将前因说与孙长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