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仿佛是阿鼻地狱,惨不忍睹。
山村中的部分房屋还在燃烧着,道路上遍布着尸首,这些尸首有的头身分离,有的被吊在树上,有的背上插着羽箭,有的身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不论男女老幼,都死了,连小孩儿也不放过,而年轻女子的尸身大多赤裸着,众人行至村中一处房屋时,闻到一股怪怪的肉腥味儿。
循着肉腥味儿,众人进至屋内,发现一个赤裸的女子手脚都被钉在门板上,她全身密布着各种伤痕,显然死之前遭受过极大的摧残。
在这个女子周围,散布着几个人的尸首,看样子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子遇害了。
而最可佈的地方,则是一口大锅,那锅里的水早已烧至全干,锅里则有一滩焦糊的肉沫,还有一具白骨,看那骨头的样子,却是一个小小孩童的轮廓。
看到这里,孙无病突然“哇”的一声,跑到屋外,呕吐不止,其他人见状,本来强自压制住的呕吐欲望也被完全激发出来,他们也都跑到屋外大吐特吐。
唯有刘仁杰岿然不动,他见过人世间最惨烈的事情,眼前的景象固然很惨,但又如何惨得过吃至亲的肉呢。
待得众人带着青灰一片的脸色再度走进屋内,刘仁杰淡淡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众人点点头,沉默的可怕地四散到村子中寻找。
过不多时,一名兵士来报:“百总大人,小的发现一个活口,请大人去看看。”
“前面带路。”
“是”
那兵士快步在前面带路,刘仁杰紧紧跟上,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个全身血污的人,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口鼻之中还能喷出热气,看起来就像一个死人。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刘仁杰跪在那个人身边,双手将那人的上半身抬起来,问道。
“建奴来了,把村里的人都杀死了,都死了。”那人眼神虚无,缓慢道。
“都死了,为何你没死?”
“我是读书人,建奴见我骂他们骂的出口成章,便有意招揽。哈哈,咱们世受国恩,怎能委身于夷狄。那建奴头领见我不肯投降,又骂他们骂的难听,恼恨之下,就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说是让我在这里慢慢等死,以泄他们心头之恨。”这侥幸活着的人原来是个读书人,建奴为了惩罚他,才不让他速死,而让他在恐惧中慢慢等死。
“给他包扎一下,救下他。”刘仁杰对着陈丹青道。
“是。”陈丹青正待包扎,却被那书生婉言拒绝。
“不用了,军爷,学生已经是个废人,活着浪费钱粮罢了,请军爷做个善事,给学生来一刀,让学生早些下去跟家人们团聚。”那书生自知已然完全残废,活着还不如死了,是以这样请求道。
“这,你且等等。”说到这里,刘仁杰对着孙无病道:“你速速去通知大人,让他快快到此处来。”
“是。”孙无病领命而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刘仁玉自领本部大队人马来到,他看了看村子中的,尤其是小孩儿在锅里的情状以后,先是默然良久,大伙儿还道他有什么感慨要发,却不料他却猛然捂嘴,大吐特吐起来。
大伙儿见刘仁玉情状,也是不由自主地去呕吐一阵。说实话刘仁玉虽说是个特种兵,杀人的事儿干过,但是今日情状却是第一次见,其他人从前大多是良家子,死人见过,这等情状也是第一次见,是以也跟着大吐特吐。
等大伙儿好容易吐完了,刘仁玉强忍着恶心去见那还活着的书生。
待刘仁玉见着那书生时,那书生已被放在一把椅子上,而且就算那书生拒绝包扎,陈丹青还是给他做了包扎。
“军爷,您是他们的上官吗?”那书生问道。
“正是。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一心求死,我自然会照办,我敬你是条汉子,有什么遗言,我自当尽力办到。”刘仁玉温言道。
“学生有两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俯允。”
“请讲。”
“请大人将村中百姓的尸骨收殓埋葬,不要叫他们曝尸荒野,被山中野狼叼走。”
“人之常情,自当照办。”
“请大人杀鞑子,为村中百姓复仇。”那书生忽然切齿道。
“你且放心,鞑子自然要杀,而且如果有可能,我要杀光他们,为你们,也为辽东的百姓,北直隶的百姓复仇。”刘仁玉看着那书生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大人,学生身残,无法行礼,只能代村中百姓谢过大人了。”那书生手筋脚筋全断,无法动弹,只好努力着作出要鞠躬的样子。
刘仁玉见状,急忙立正,双手抱于胸前,鞠躬还礼。
那书生竭尽全力微微一躬,便含笑说道:“大人,请送学生一程。”
刘仁玉点一点头,对着众人问道:“谁愿意来送这位壮士一程?”
众人闻言都默不作声,不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