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美一行到达定力院已是傍晚时分。
母亲杜夫人带着儿媳、女儿张罗着上香礼佛,祈求儿孙平安,无比恭敬虔诚。
赵匡美却是心不在焉,瞧着日渐黯然的天光,满心的焦躁不安。
也许,兵变已经开始了吧?
那么,凶险也就快来了。
眼下有两件棘手之事,一是眼看着天色渐晚,如何阻止阖家老小回府,将他们留在寺院之中避险。
二者,万一追兵到了定力院,又该如何应对呢?
前世匆匆浏览,只知道赵家人躲在寺院之中,至于是如何避过搜捕却不知晓。
如今事到临头,只能自己想办法,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先前还想着万一自己推测错误,闹出乌龙很尴尬,但事已至此,危急关头,也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是以赵匡美寻了个由头,悄然出了佛殿,前去安排应对。
太尉府的家眷集体出行,扈从自然必不可少,此番随同前来的便有三十人之多。
说是扈从,实则都是赵匡胤归德军中“退伍”的士卒,或孔武有力,或身手不凡。
最重要是,他们是心腹家将,足够忠诚,关键时刻可堪大用,值得信任。
赵匡美目光瞄准他们,首先找到了一个年长些的扈从老耿。
此人曾是父亲赵弘殷的亲兵,也曾随赵匡胤征战淮南,滁州大破南唐立下战功。因年岁渐长,身有旧伤,这才到了赵府“看家护院”。
赵匡美之所以选中他,一来是老耿素日里威望颇高,隐隐算是今日这些扈从之首,通过他可以调动所有人。
二来,他姓耿,与自己的生母耿夫人好像有些许亲戚关系,天生亲近好说话。
“耿叔,劳烦你办点事。”
“何事?三公子尽管吩咐。”
“也不是我的吩咐,其实是父亲的意思。”
“先主人?”
老耿不免吃惊,毕竟赵弘殷死了好几年了。
“父亲托梦于我。”
“哦,听说了。”
赵弘殷托梦幼子,阖家礼佛之事,老耿有所耳闻。
赵匡美趁势道:“其实今日前来寺庙,并非礼佛,而是避祸。”
“避祸?祸从何来?”
赵匡美继续搬出老爹,低声道:“父亲梦中言及,如今朝堂波云诡谲,大兄乃是武将,身居高位,难免遭小人记恨。”
“呃……”
老耿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赵匡胤跟随世宗皇帝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三十来岁便身居检校太尉,禁军殿前都点检,天子近臣,节度一军兵马,朝中不服气的人不在少数。
赵匡美见状,续道:“父亲告诉我,大兄此番出征,甚至是凶险。
不止军中,就在这汴梁城内,今晚或有奸邪之人对我赵家不利,府中不甚安全,嘱我护送阖家入寺庙避祸”
“究竟有何凶险,先主人可有提及?”
“父亲不曾提及,只是嘱我听从吩咐行事。”
“老夫人知晓吗?”
“母亲年事已高,两位嫂嫂皆是女流,恐她们担心,故而不曾提及,这才来寻耿叔相助。”
“呃……”
老耿不免略微迟疑。
“耿叔不信我?”
好在有前世商务谈判的经验,赵匡美一脸真诚道:“我是耿叔看着长大的,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何况此等大事,若非父亲托梦叮嘱,我怎会胡言乱语?也许托梦之说过于虚妄,但涉及阖家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请三公子吩咐。”
老耿最终还是点头了,赵匡美毕竟是赵家三公子,十五岁的年纪已算是大人,不会胡乱以父亲名义撒谎。
确如赵匡美所言,宁可信其有,有所防备便是,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