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烁醒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
从醒过来的这一刻开始,他便正式成为太尉府的三公子,禁军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的亲弟弟——赵匡美。
兴许是亮相方式过于惊艳,全家人的目光全都聚焦而来,让他有些不自在。
厚着脸皮看了几圈,再加上不断浮现的记忆片段,总算把人认全乎了。
当家嫡母人杜氏、长嫂王氏,二嫂符氏,还有孀居娘家的长姐赵绮。
几个一两岁到**岁的不等的孩童,是兄长家的侄子德昭、德芳,侄女永庆等。
一家人全都围在榻边,盯着自己,满眼关切。
“三郎,你好些了吗?”
沉默!
赵匡美没有回答,而是持续的沉默。
人虽醒来了,却好像有些呆傻。
赵家上下不免越发担心了,二嫂符氏急切道:“御医怎么还不来?还是我亲自进宫走一趟吧!”
“不必了。”
这一次,沉默的赵匡美说话了:“大兄临走前,可曾交代什么?”
不言语让人担心,一开口前却让人一头雾水。
大嫂王氏轻声道:“三郎,你大兄临走前嘱咐,让我好生侍奉母亲,照顾好孩子们,并督促你念书。”
“还有其他吗?”
这一遭,赵匡美的目光落到了嫡母杜氏身上。
“匡美,你想说什么?”杜氏不禁有些莫名,总觉得苏醒的小儿子有些古怪。
果不其然。
赵匡美心中却是一阵苦涩。
赵匡胤驻军陈桥驿,极有可能黄袍加身的夜晚,赵家上下竟懵然不知,毫无防备,这还得了?
从陈桥兵变到回城稳定大局,怎么着也得几个时辰,后周朝廷岂会无动于衷?
赵家老小岂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怎么办?
赵匡美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两位兄长出征,该阖家前往寺庙,上香祷告,祈求平安顺遂才是。”
呃……
两位嫂子面面相觑,话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反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长姐赵绮亦有同感:“三郎,你怎地突然想起礼佛祝祷之事了?”
一连串质疑的目光,赵匡美不免心慌,只得硬着头皮胡诌:“适才我在梦中见到父亲了,他老人家说,今……次凶险……”
抬出亡父的效果立竿见影,加之儿子凶险的恐吓力量,赵家妇人们顿时心头一紧。
“好,预备一下,去相国寺……”
嫡母杜氏几乎没有犹豫便同意了,长子、次子出征之日,幼子莫名坠马,又有亡夫托梦,皆是不吉之兆。
纵然天色已经不早,也得走一遭寺庙,祈求神佛庇佑。
“母亲,相国寺人多眼杂,也没提前知会,恐怕……”
二嫂符氏建议道:“不若去定力院吧,那处相对清净,素日也十分灵验。”
“也好!”
见杜氏点头,长嫂王氏笑道:“正好,待会去了,三郎先去拜拜药王菩萨,祛病消灾。“
谢天谢地!
赵匡美松了一口气,不管拜什么,先离家躲去寺庙再说。
以前好像在哪看到过,陈桥兵变夜,赵匡胤的家眷,“恰好”在寺庙礼佛,所以幸运地躲过一劫。
但愿自己没记错,但愿历史记载无误,但愿真的管用……
……
御医匆匆赶到太尉府的时候,一头雾水。
刚刚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赵三公子竟然生龙活虎地,跟着一大家子出门了。
虽然没骑马,但亲自登上了马车,全程无人搀扶,瞧着行动便利,身体康健。
小题大做!
御医暗自嘟囔了一声,官家才没了几日,勋戚权臣们就越来越不像话了,磕着点油皮都要请御医。
符家也就罢了,那是太后的娘家,如今连赵家也……
御医叹息一声离开了,被埋怨的当事人赵匡美坐在马车上,心情有些复杂。
莫名来到大宋,不要说适应了,连喘口气的多余功夫都没有,便不得以全新的身份,被迫立即融入这个时代,并且肩负重任。
所料不错的话,今晚赵大、赵二兄弟将在陈桥驿联袂上演黄袍加身的戏码,城里留下的尽是老弱妇孺。
唯独自己,十五岁的赵匡美勉强算是个成年男丁,最重要是有一颗而立之年的心,保护家人自然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
日暮,陈桥驿。
天色渐晚,出城的大军停了脚步,在此扎营休整。
驿站的官舍成了中军大堂,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禁军殿前都点检赵匡胤正在翻阅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