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人指挥着,众人合力将那坑洞刨开。
坑洞周围,露出一层明显是人为砌成的石顶。
石顶早已变形,观察地貌,却不知是在哪个年代,受了地龙翻身的祸害,如今已然面目全非,这才有了今天的豁口。
豁口埋于土层之下,顶上的泥土被刨去多半,余下的泥土再受不了重力,这才被人轻松压破,得以现世。
豁口之下是个甬道,尽管甬道中铺底的石块堆砌得密实,但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如今可见处处龟裂,些许杂草从裂隙中生长出来,却不知是何品种,应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长得歪歪扭扭,颜色也是黑得古怪,看着没多少生气。
果然,那中年道人就是一个盗墓贼。
徐行邈与他师傅稍微交换一下眼神,很默契地坠在众人身后,动作虽慢、虽小,让常人轻易不可察觉,但仍被那中年道人看得分明,于是二人便被那道人顶着,却是最先下到了甬道之中。
石墙粗粝,看着很是坚硬厚实,但徐行邈只稍微用点力气,便能在上面抠出一道印子。
这用的也不见得是多好的材料。
许它曾是块好料,但经历了那不知多少年岁的磨蚀,如今也该残破败坏了。
外围的甬道都破成这副模样,墓室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墓室坍塌,他们这些人都活不成。
“这看着是个大墓,生前该是个富贵人家。”一人低声与身侧相识的人细语,“诶,你说,里边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声音虽小,但甬道冗长,反应过来的回音却是不小,其余人等听得真切。
说话的那人脸颈一热,赶忙低头,捂住嘴巴,藏在同伴身后。
“这确实是个大户。寻常人家,死了不过卷个草席,随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再好一些的,无非是把坑挖得深些,再配上一副棺木,又哪里会有这番手笔。”
“我看呐,这墓主人生前不是王侯便是一封疆大吏,这墓室之中的财货,想必让我们吃十辈子也吃不完。”
“我可听说了,那些王侯富贵之家,府里那些佃户耕田用的,都是镀金的锄头。”
众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老道手抚白须,俨然一副高人模样,若不是有之前地里发生的事情,少说这里的人都得当他是个前辈高人那样看待。
老道却不觉尴尬,未等众人情绪安定,反而问道:“你们听这回音如何?”
“如何?”有人耐不住好奇问道。
忽地“啪”的一声爆裂,众人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却是眼前一亮,也不知那中年道人如何动作,竟能寻了些二指粗细、半臂长短的削圆木棍来,木棍上端缠着油火布,正呲呲地燃烧着。
中年道人将火把分予各人,连带着他在内,甬道之中一共九人,正好是一人一把。
众人手持火把,却不见那中年道人再有何动作,只幽幽地看着老道。
老道顿觉尴尬,脸颊在焰火的映衬下冒着红光,却是帮他掩盖了一番,连忙假“哼”几声,清理下嗓子。
“人在空地之中言语,可有回音?”
众人纷纷应道:“不曾有。”
“在屋舍之内言语,可有回音?”
众人纷纷应道:“不曾有。”
“不,有的!”一人忽地改口应道,“我记得前年在城里做工时,那主顾家中有一间空房子,一说话就能听到回音阵阵,跟打雷一般吓人。”
老道附须而笑,继续问道:“屋舍屋舍,无论奢华还是简陋,无非木石筑就,本质并无区别,可你们知道,为什么在自家屋舍内说话没有回音,在别人的空房子里说话就有回音呢?”
众人沉思,不得其解。
个中道理,徐行邈却是知道的,只是他却不知该怎么向这方世界的人解释,而且这时候应该保持低调,不好冒头,是以也保持了缄默。
老道笑而不语,得意地扫视着众人,眼神与那中年道人对视上,只觉周身温度立马下降,浑身冰冷,脸上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尬着。
“我知道了。”却是那回答屋舍之中有回音的人率先出声,“是因为空间大小的不同。”
尴尬的处境被打破,老道心中松了一口气,借着回头说话的机会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再不敢卖弄,道:“就是这个道理。”
“空地之中,无遮无挡,声音自然散逸而去。”
“而在狭屋之中,或是屋中陈设过于拥挤,方寸之间,遮挡过于严密,声音失了势,再无余力释出回音。”
“而此二者之间,左右之一能长于五丈,且空旷无物品者,有回音!”
“所以。”老道言辞激烈,掷地有声,回身大手一挥,却是指着甬道深处,“此方向至少有5丈深!”
老道换了一口气,深吟道:“而且……”
未说完,有人接话说道:“而且,这一路上还不会有阻挡,也就是说,至少在到达墓室之前,不必担心这甬道里有什么安全问题。”
老道满意点头,赞道:“是极,孺子可……可……可……”
发现接话的人是那中年道人后,老道双目圆睁,似牛眼、铜铃一般,那最后的一个“教”字,如被卡在喉咙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