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夸赞刘知府。
“那妖道神机妙算,诡计多端,非是我等不仁,而是他杀商师爷不义在先,我等也只是被迫反抗而已。”刘知府捋了捋胡子:“至于王爷那里,我等此番也是为了他谋条富贵之路。”
“是啊,咱们对殿下却是用心良苦啊。”
“只怕湘王殿下不会领我等的情。”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等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便可。”刘值一脸正气凌然:“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殿下听信那妖道之言,最后落得个兵败名裂,死后到了地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下场么?”
众人深以为然,刘值方才平静下又道:“此次朝廷派方公来,虽然对我等重视,但方公在朝中孑然一身,听闻不为德公、黄公不喜,咱们那封信却是不能给他。”
“随行的副使乃是礼部侍郎石昭,听闻他与黄公乃是姻亲,此信若是给他,由他交给黄公...”荆州同知上前建议。
刘值想了想:“最好的办法乃是将这封信交给德公,德公毕竟是太祖皇帝钦点的顾命大臣,又是三朝元老...”
建文朝的先帝乃是朱标,虽然朱标没当过皇帝,但提到先帝,乃是指他,并非是说朱元璋。
正因为朱标死后被朱允炆追封为皇帝,因此刘值称呼齐泰为三朝元老,也不算错,毕竟齐泰都当过朱家祖孙三代的臣子。
“只是此次和谈的队伍中,并没有德公的亲信,只要寻求黄公了。”刘值打定了主意,看着自己的同知道:“少天,此信事关重大,能否除掉妖道全赖此信,说是我等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被称作少天的官员郑重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诸位也都放心,这信里不光有大人亲笔写的那妖道假冒龙虎山小天师欺君的来龙去脉,还有那妖道未曾出家时的户籍,以及卖到湘王府的文书,更有道录司里的度牒原本,便是他巧舌如簧,也休想翻案!”
“好!”刘值赞赏的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只是一条欺君之罪,便可将他碎尸万段了,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若是被湘王或者那群丘八们知道,说不得不等咱们到金陵领功,便死在荆州了。”
“大人放心,卑职与那位石大人乃是同年,往日就有书信来往,今日见了之后,虽未曾表露此信,却已经暗示。待明日见面,便趁机将信给他,说明我等的苦心,石侍郎定然会鼎力相助!待石侍郎回京复命之日,便是那妖道身死之时。”
“好!”刘值听闻还有这层关系,更加放心,多日的阴霾终于要除去,无比轻松。
他这知府当了好些年了,只是因为不是进士出身,朝中有没有人支持,无法再进一步。
谁能想到居然遇到了湘王靖难,妖道出现的事,合盖他升官发财!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知府之位就是当时险中就来的,如今再冒一次险,凭着这平定藩王之乱的功绩再加上为国除奸的功劳,只怕封侯拜相都不为过!
又攀上了黄公,说不得日后国公之位也不是不敢想的。
众人又把一干细节商议了一遍,到了半夜方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刘值带着一干官员刚出门,张游带着一队护卫前来,说湘王安排,虽然是假议和,却也不能弱了湘王府的气势。
刘值恭敬的谢了,一群人方才从吊篮上下了城,到了距离城外三里外的约定地点。
徐辉祖为了表示诚意,让大军后退三里,在中间地带搭了个凉亭,双方规定只带不到二十人的护卫,其余则是谈判的官员。
方孝孺坐在一旁早就等候,见刘值前来,热情迎接。
刘值诚惶诚恐的行了礼,以下属自居。
方孝孺见对方的护卫也都如自己这般以罩遮面,心说于八未曾干过议和的事,怎么知道其中的规矩?
双方进了凉亭,刚想开始就招安之事商议,荆州同知则主动和方孝孺副手礼部侍郎石昭攀交情,俩人越说越热情,甚至主动邀请石昭到一旁欣赏一下荆州美景。
方孝孺第一次干这种事,以为这是人家故意为之,一个谈事,另外一个只谈风月,这样就算双方主官谈不拢,还有副手从中斡旋。
因此没有怀疑,只是纳闷,这周围光秃秃一片,有什么美景好看的。
石昭得了方孝孺的首肯,跟着那同知走到一旁欣赏起美景来。
刘值见下属开始按照计划行事,心里记挂着平叛之功,让张游带人去保护石昭,方孝孺也让于八跟着一起去,双方身边只剩下一个护卫。
“本官与方公商议国家大事,你到亭外等候便可。”刘值冲着那护卫吩咐。
那护卫沉声应是,转身出了亭子转身站着,刘值看了看,那人的距离应该还能听到亭子里的声音,可事已至此,自己如果再把他撵走,未免有些太过于刻意,让人怀疑,因此作罢,自己小声些便是。
方孝孺也摆了摆手,心里纳闷,议和都是如此么?
他身后的护卫也尊令离开。
亭中只剩下两人,刘值想起当年自己举报妹夫一家时的场景,与今日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对面坐着的人,可是比之前那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富贵。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俯身拜倒,将自己忍辱负重,为了朝廷大计,只能委身湘王,日日盼望王师的心情吐露出来。
直接把方孝孺看呆了,随后十分高兴,虽然对刘值十分厌恶,但兵不血刃平了湘王之乱,那可是大功一件。
当下忍住对刘值人品的鄙夷,赶紧上前搀扶他。
刘值哭的是热泪盈眶,一面痛斥湘王无君无父之罪,一面表达自己忍辱负重的艰辛。
若非方孝孺早就知道他是个卖亲求荣上来的,必然感动的直呼刘值为我大明的忠臣。
国事为大,人品为轻,方孝孺虽然迂腐,却还是分得清的。
当下请刘值起来坐好,刘值进入了状态,止不住情绪:“方公,下官在荆州城内,自被湘逆胁迫,无日无夜不思念王师南来。”
泪水打湿了衣衫,眼睛通红:“此乃荆州城防布置图。”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图卷,递给方孝孺:“咱们只需正常商议,魏国公暗中调兵,约定好日期,我等在城中策应...到时,里应外合,则荆州可定,湘逆可平!”
他跪倒在地:“下官此行,只是为报皇恩,不敢奢功,待平定湘逆之时,方公能念在下官一番忍辱,求陛下赦免胁从之过,辞官回乡,能为我大明治下顺民,下官便心满意足了!”
刘值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让人忍不住动容,方孝孺也有些被感染,正要再扶他起来,只听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怒喝:“贼子,当年你也是这般出卖我父亲的吧!”
不待他反应过来,对面刘值的身后也传来一声怒斥:“刘值,本王真是瞎了眼!”
声音刚落,两道寒光刺来,一前一后,直接将刘值对穿胸膛。
那俩人也是一愣,摘下面罩抬头看去,十分意外。
刘值身后的护卫正是湘王,方孝孺身后的护卫则是左亮。
“这...”方孝孺乱了阵脚:这也是谈判的流程么?
刘值看到左亮和湘王,马上明白俩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以罩遮面,定然是那妖道所为。
自己终究还是小瞧了他,看着一旁反应过来的朝廷护卫一面来保护方孝孺,一面保护石昭而走,刘值知道那封信已经在他手里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厮叫:“妖道,你也别,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