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些年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来得早。刚进入深秋,陵州就下起了雨雪。
陵州的老人大都记得,他们年轻时的冬天几乎不下雪。
秦川带着婴宁、清清、青凤一路游山玩水,回到陵州。他观察天气,察知大地气候,判断出往后许多年,天气越来越冷。
“小冰河时代?”
大概是如此了。
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秦川自然听说了,梁帝封他为禹国公,陵州府作为他的食邑。
也就是说,以后陵州府的税收不用上缴。
其实这个时代,向中央交税赋是很麻烦的事,而且在过程中,多有损耗。具体的损耗,自然是下面人说了算。
今后陵州府的税赋全归秦川,那么就不存在特别大的损耗。
这件事他会盯着。
税赋秦川是不打算自己用的。
钱财对他已经没有意义。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八个字,他会做到。
做不到是那些官吏的问题,那就换人。
回到五柳庄,秦川先见了王孚。
快一年没见,王孚倒是精壮了不少,肉虽然还很多,可没有以前那种虚浮感。
“留仙,你在神都做得好大事,连带咱们生意都连累了。”王孚直接吐槽,但脸上笑意吟吟,哪有生气的样子。
秦川:“怎么说?草原人报复了你们?”
王孚嘿嘿一笑:“我一听说你干的大事,立时让伙计们转移回来。让那些草原人扑了個空。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建立分销制度。让他们自己派人过来运,每个部落能买多少烈酒,由我们说了算。”
“他们有这本事过来?”秦川笑了笑。
“那就是他们的事,除非他们不想要烈酒。别家虽然有仿制的,可成本做不到我们这么低,而且酒味粗糙,听说人喝多了,还会变成白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品质确实很差。”王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秦川:“王兄果然是经商奇才,这些事都交给你。另外,我每年的那笔分红,你拿去做善事吧。”
王孚:“这事不难,就是下面人难免有点小动作,我也不能事事都盯着,让拿你的钱去肥自己的腰包,你不生气,我都生气。”
秦川:“中饱私囊在所难免,但你记得划一条红线出来,他们做事拿些好处是应该的,只是不能太过。”
秦川清楚水至清无鱼,下面的人一点汤都喝不着,做事铁定不积极。
他是希望更多贫苦百姓能受到实惠。
“只是如何审查呢?有些事,他们不说,我们也很难查出来。”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把名单给我,我每年有空就去城隍那里借功德簿一看便知。”
王孚:“……”
你是神仙你了不起。
这时,青云道长送来一封请柬。
自从知晓秦川成仙后,他这聊斋客栈的掌柜,直接兼任了五柳庄的门房。他是外门房,黄沙是内门房。
黄沙当日听说秦川成仙,都乐疯了。
对着两个黄唇鱼小老弟说,“鸡犬升天,鸡犬升天。”
当看门狗有什么不好。
它乐得披着黑狼皮在院子里嗷嗷叫。
吓得客栈唱戏的女鬼红绣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过知晓真相后,红绣在聊斋客栈里连续唱了好几天鬼戏给老爷庆贺。
青云道长亦内心激动不已。
没想到他时来运转,从一个崂山外院弟子,转为一位地仙的门房?
自从这事传回崂山后,许多年不见的内门老朋友都纷纷写信过来问候,语气甚是恭敬。
青云道长觉得自己练成阴神都没这么爽过。
简直像是服食了灵丹妙药似的。
那个激动,简直无以言表。
上个月,自己当初暗恋的一位师姐,还殷勤地写了一封信,说是自己还记得他当年如何如何。
信纸还有点淡淡的香气。
青云道长当然知道师姐是为何突然联系他,可耐不住他心里实在是舒爽无比。
他一向是看不起舔狗的。
所以当夜写了十页纸的信,直接撕了两页,然后用纸鹤寄了回去。
每天出门,没事就往天上看,啥时候纸鹤回信。
他也就偶尔看看。
根本不在意。
这几个月,来回也就写了十几封信,差不多一本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内容。
不能说他写信的内容很多,主要是人家师姐回信的内容起码有他写信的一半字数。
要知道,他当初学艺时,跟师姐加起来说的话,都不满一张信纸。
可见师姐现在是很巴结他啊。
青云道长每日都十分乐呵,人看起来都年轻许多。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变化,跟他练成阴神没关系,崂山内院,阴神修士可是不少的。
他那位师姐也练成阴神了。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来自秦川。
秦川还没回来,他作为秦川身边的人,地位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地仙啊。
小小的陵州,居然出了一个地仙。
他当初就觉得秦川不同凡响。
青云道长十分恭敬地递上信纸,有些羡慕王孚还能和秦川谈笑风生。但他当个狗腿也没什么不好。
秦川看他样子,心里猜得七七八八。
他笑了笑,倒没有纠正青云道长的态度。
各有各的活法。
这一点无须刻意。
人家也是敬他的境界和修行。
哪里像王孚,没心没肺,对自己这个绝代地仙,一点都不尊重。
他日王孚死了,秦川直接去灵堂祭拜,说不得能把他魂都从地府震回来。
这也是心里开开玩笑。
秦川倒是好奇,王孚要是一直跟在他身边,有没有鬼差敢来收他。
他记得聊斋有个故事,一个书生进入山中,遇见神仙。再出去时,曾孙子都成年了。
说明鬼差也不敢去神仙的洞府抓人的魂魄。
他一边走神,一边看了请柬的内容。
乃是灵清寺听说他回来后,送来请柬,请秦川去参加灵清寺的法会。法会的日子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诞辰,九月三十。
也就是明天。
灵清寺是主供奉药师佛的。
这场法会,每年都是陵州上流人的一大盛事。
许多达官显贵都会参加。
秦川回来,他们知晓后,不请也不好。
秦川来不来,他们不清楚。
可是礼数要做到。
王孚见了请柬,“这帮秃驴,狗眼看人低。我年年捐了几百两银子,也没见他们请我去参加这个什么劳子法会。留仙,你帮我出口气。给这群秃驴暴打一顿。”
“好。”
王孚也就开开玩笑,见秦川答应,忙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咋还当真了。没意思。”
秦川莞尔,“神仙无戏言。你以后别跟我开玩笑,会应验的。”
王孚忙往后退一步,“当真。”
“不骗你。”秦川很是认真。
“你快说我夜夜金枪不倒,我来亲自验一验。”王孚凑近,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
秦川:“……”
“让你夜夜早泄,你要不要。”
“别,别,你是我亲爹。”王孚见秦川作势要说出口。
秦川:“瞧你吓得,不过我没开玩笑,灵清寺我是准备将他们解散了。佛寺不事生产,僧侣又整日练武参禅,耗费粮食无数。而且我观察天象,以后的天气会来越冷,粮食减产是常事。留着灵清寺,始终是个祸害。”
王孚:“莪懂了,你这叫伐山破庙。以前龙虎山张天师干过。”
秦川笑了笑,“你这一年,读书还挺有长进的。”
王孚微微一笑:“那是,我发现我现在精力越来越旺盛,于是就找了时间看各类方仙书籍,作为消遣。”
“那你想修行吗?”
王孚摇头,“不了,我年纪太大,修不出名头来。反正有你在,让我长命百岁,晚年能无疾而终,我就知足了。”
“你这要求还挺高的。”
“高吗?”
“嗯。”
“那活到九十九岁好了。”
秦川:“……”
他和王孚说说笑笑,到底没什么生分的感觉。只是心里有些可惜,王孚的向道之心,还不够坚决。
只是修道的王孚,还是现在的王孚吗?
不是人人都能得长生的。
像他这样古今罕见的修道奇才,哪里能再出一个。他走到今天,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在里面,可以说全靠自己的努力。
当然,做人实事求是。
太清、玉清对他有一点微小的帮助。
他是个感恩的人,会记住的。
哎,咋跟王孚聊一会天,就变得十分无耻了。
做人不能太王孚。
秦川收起心里的小玩笑。
这次灵清寺的事,他是认真的。
梁帝敢把陵州给他做食邑,秦川就敢把陵州的天变了。
秦川也不准备搞突然袭击,直接让送信的人回去传信,说了自己伐山破庙的意思。
给人家一个心理准备吧。
修佛的要有金刚之断,一个晚上足够做出决断。
药师佛如果有灵,当知道自己对百姓的善意。如果药师佛反对,那就不是慈悲的药师佛,更不该留着灵清寺了。
…
…
灵清寺,大雄宝殿。一夜灯火通明。
素来和灵清寺交好的镇南侯也连夜上山。
“侯爷,老僧想请你们提前上山,不是要你们和那位亚圣公为难,只是想请你们代为说和一下。”灵清寺方丈玄明面露苦涩。
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亚圣公怎么就盯上灵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