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贪功,”邓源赶紧解释:“我只是出城寻找的时候,偶然碰到几名劫匪。他们应该不是在意雨宁小姐的去留,发现有人来了,歹人便撇下雨宁小姐逃走了。若是正面相抗,我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从那穷凶极恶的劫匪手中救出人来?”
“如此说来,邓相公昨夜并未看清歹人的相貌?”
“天黑,又是在树林中,我连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都没有看清。”
“可是,今天上午快班去城南桑林复勘了一遍,并未发现有歹人逗留的痕迹。”刘典史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邓源。
邓源丝毫不慌,反问道:“不知老爷所说的逗留痕迹是指什么?”
“比如,他们会不会在树林里吃东西,或者留下脚印之类的。”
邓源笑道:“在下并不知道劫匪在林中待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林中吃了东西。再说,雨宁小姐一直在昏迷之中,也不会挣扎,想来也很难留下明显的痕迹。昨日若是下了雪,应该会有些脚印。另外,我昨夜是驾车进的树林,不知官差大哥们在林中可有发现车辙印?”
刘典史愣了一下,心中暗骂快班的饭桶做事不精细,有没有人逗留的痕迹看不出来也就罢了,那么明显的车辙印都看不出来,一个个长了眼睛只会偷看娘们洗澡!口中打个哈哈:“林中都是草地,就算有些脚印、车辙,一夜之后,便恢复了原貌,快班那些粗汉也是很难看得出来。而且那帮歹人既然做事周密,等闲也不会留下痕迹。”
邓源暗想,果然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理。
刘典史又问:“不知邓相公是怎么知道歹人在城南呢?”
邓源一脸无辜:“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城南啊——先前听说歹人是从东门逃走,我也是先去了城东寻找。遍寻不着之后,想起城南有一片桑林,也许会藏着人,便过去碰碰运气,谁知正好遇到。话说回来,不知事前官差可去桑林搜寻过?”
刘典史略显尴尬:“自然是搜过的,那些歹人,也许真是入夜之后潜入林中的。”
邓源附和:“想来便是如此了。”
见邓源的说辞并无明显破绽,刘典史便转了话锋:“今日城里关于顾老相国的流言,邓相公可听说了?”
邓源微微点头:“听到一些。”
“相公以为如何?”
“什么以为如何?”
“邓相公觉得,流言是真是假?”
“既然是流言,自然是真假难辨。若是板上钉钉假的,那便是谣言,需要找出造谣之人施以承惩戒;若是有真凭实据,衙门就该上顾府抓人。”
刘典史深深地看了邓源一眼。这小子,挺滑啊···完全不像个死读书的呆秀才。“咱们先不说衙门如何,就朋友之间私下聊天,邓相公觉得那件事会是真的吗?”
邓源笑了:“我来昆山不过仨月,对此地的风土人情都所知甚少,更遑论顾老相国如何。典史老爷如此问,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么?”
刘典史也笑了:“不过就是随口一问,邓相公不比在意。下官就不打扰了。”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邓源轻描淡写地挽留了一下:“老爷留下用饭?”
“两便,两便。”刘典史自然不会当真,告辞去了。
待他走后,邓源长出一口气,已然没了继续吃饭的胃口。
刘典史走出很远,回身打量着邓宅的门首,嘴角露出含义不明的微笑。作为一个二十年的老刑名,他几乎百分百确定邓源没有完全说实话。倒不是邓源的话有什么破绽,而是他表现太完美了。作为一个没怎么进过公门的书生,这种完美便是反常,反常即为妖,这是老祖宗说的。
当然,邓源的不慌张也说明了他并非歹人一伙的。只要他不作奸犯科,有些隐瞒便隐瞒吧。人家是秀才,一不能打板子,二不能威胁恐吓,无凭无据的,你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