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郎原是历城县百姓,因黄河决堤,被冲毁了家园,不得已只能往县城觅食。
起初官府施粥,大铁锅里飘了几片树叶,放了少许的米,几乎就是一锅清水,别说填饱肚子,就连塞牙缝都不够。
周三郎到现在还记得前任县令当众抹泪,说府库空虚,实在没了余粮,说他对不住历城百姓。
众人见他情真意切,便也信了,没有去闹。
期间不断有人因为饥饿倒下,没有再站起来,最终沦为他人肚中的充饥之物。
人相食三个字,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周三郎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是去年的深秋,如今的青州总管,当时的慰抚大使崔澈带了数千骑兵来到历城,从那名抹泪哭诉府库空虚的县令家中搜出粟米近千石。
前任县令及其爪牙被当众砍头的当天,愤怒的历城百姓求其尸首,分食其肉。
有了崔使君,众人终于能喝上浓粥,也再没有人饿死。
崔使君来时,带来了三百万石粟米,走时两袖清风,只带走了燕荣,为青州百姓除一巨害。
试问四州百姓,谁又不对他感恩戴德。
周三郎至今都记得,崔使君回京之时,历城百姓夹道哭送的场景。
只是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青天大老爷居然还会回到青州任职。
‘我定要向崔总管告发历城县令强征丁壮之事!’
周三郎暗下决心道。
朝廷推行均田制,人人有田分,说是招募,谁又真的愿意放了田地不要,来做这劳什子的盐工。
不独是历城县,其余各县都是同样的情况,流民之中的丁壮被州县强征,发来了东阳城。
东阳城外,人头济济,都是活人,不是崔澈当初砍下的头颅。
一万三千名招募来的盐工在临时搭设的高台下,等候崔澈来为他们做主,这些人几乎都是非自愿,被强征而来。
在万众期待中,十五岁的青州总管崔澈登上了高台。
登台演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崔澈全然没有怯场之意,他注视着台下欢呼雷动的上万盐工,清了清嗓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冲众人亲切喊道:
“让大家久等了,诸位别来无恙!”
亲随们将崔澈的问候传扬开来,台下盐工们闻言惊愕不已。
青州总管在向我们问候致意?平时就连县令都不拿正眼去瞧他们这群泥腿子,这可是青州总管呀!当今圣人的驸马,出身博陵崔氏,这样的人物居然与他们亲切问候。
短暂的沉寂过后,是更加热烈的欢呼。
“今日将诸位召来,是圣人命崔某组织民众开垦滩田,晒制海盐,崔某独力难支,故需仰仗诸位。”
崔澈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有人在喊道:
“若无崔总管赈济,我赵七一家五口早就没了性命,崔总管待我恩重如山,莫说是开田晒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赵七绝也不皱一下眉头。”
定睛一看,那赵七正是崔澈的亲随,儿时书童赵文。
“没错!赵家哥儿说得好!我王五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若不思回报,与禽兽何异!”
崔澈麾下又一名亲随挤在人群中高声附和道。
渐渐地高喊着要报恩的人越来越多,连周三郎也忘了初衷,嚷嚷着要随崔澈开田制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