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公主殿下早有准备,难受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流逝,会渐渐好转。
“可是......”
侍女眼眶通红,还想说些什么。
青儿却是摆摆手,打断了她:“你过来所为何事?”
侍女这才想起正事,抹了抹眼泪,回道:“镇北王世子想见殿下,如今就在永安宫门外候着。”
“谁?”青儿一怔,下意识地问道。
“镇北王世子。”
似乎是怕青儿不知道这个人,侍女还特意补充道:“就是昨日迎娶常安殿下的那位驸马。”
洞房花烛夜刚过完,一大清早,镇北王世子就来了?!
青儿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治殿下的灵丹妙药!
心中激动,脱口而出:“快!让世子进来!”
话音刚落,又觉得有些不妥,改口道:“先别!你站在这里候着,我进去禀告殿下!”
说完,快步走向屋子,进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门槛,差点儿摔倒。
屋外,宫女见到这一幕,整个人懵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镇北王世子能治公主殿下的癔症吗?为何青儿姐那么激动?
屋里。
青儿快步走到床榻边,看着仍旧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公主殿下,靠近一些,轻声道:“殿下,世子来找您了,就在宫门外候着呢。”
话音落下。
她清楚的看见,公主殿下微微一颤,好似要支起身子。
但下一秒,不知为何,又趴了回去,仍旧像条咸鱼一动不动。
“殿下?”青儿又轻唤了一声。
这一次,终于得到回应。
“世子是谁?本宫不认识什么世子。”
殿下终于说话了!
殿下从昨晚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她都要以为殿下不会说话了。
青儿心中更加激动,装作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继续道:“就是镇北王世子任平生啊,您前几日不还常常跟奴婢提起他,说他如何英勇,毫不犹豫便为您挡刀,还说要是没有世子,您可能已经......”
话还没说完,便被闷在被子里,略显沉闷的声音打断:“本宫何时说过这些?”
“说过啊,您还说,常安殿下从小便欺负您,还经常从您手里抢走您喜爱的东西,她这样的坏女人,不配嫁给......”
“住口!”
床榻上,云和公主支起身子,略显红肿的眸中有淡淡的血丝,瞪向青儿,没好气道:“本宫从未这么说过,都是你胡编乱造!你要再这样,本宫罚你去浣衣局!”
青儿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只是小声道:“世子还在外面候着呢......”
“本宫不认识什么世子。”
云和公主表情淡漠,语气冰冷。
青儿犹豫了一下,本想说“昨晚是世子的洞房花烛夜,他没有与常安殿下温存,一大早便赶来宫里,说明他心中是有殿下的。”。
转念一想,要真这么说,公主殿下只会更加伤心。
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柳云梦见她不说话,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本宫现在不想见他,让他回去吧。”
青儿没想到云和殿下态度如此坚决,纠结了几秒,还是选择乖乖听话,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奴婢明白了。”
说完,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
柳云梦忍不住看向她的背影,想到昨晚的漫天烟火,脑中就不由浮现出任平生和常安紧紧相拥的画面,心头一酸,眼眶又湿润了。
其实。
她心里很清楚。
自己和任平生相识,不过是因为一场滑稽可笑的误会。
他本就属于常安,跟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想到他和常安在一起,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她不怪任平生,也不怪常安,更不怪父皇,只能怪自己,没能在父皇赐婚之前,遇见任平生。
但转念一想,任平生之前一直待在北境,如果父皇不赐婚,自己压根不可能遇见他。
于是,连自己也怪不上了。
但......
心里还是难受。
另一边。
青儿从屋子里出来,脸色有点儿难看。
侍女见状,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青儿道:“你出去告诉世子,就说殿下现在心里难受,不想见他,世子若想见殿下,可以明天再来。”
“知道了,青儿姐。”
侍女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片刻后。
任平生从侍女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倒也是意料之中。
任平生驻足原地,思索几秒,看向侍女,正色道:“劳烦转告殿下,今后每一天,臣都会来见殿下,直到见到殿下为止......告辞。”
说完,没有停留,快步离开。
侍女显然没想到任平生离开的如此果断,微微一怔。
反应过来后,回到了院内。
“世子怎么说?”青儿看着宫女,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说,今后每一天,都会来见殿下,直到见到殿下为止......”
侍女说到这,不由皱起眉头,小声道:“这个人好霸道,殿下明明说了不见他,他还一个劲儿的纠缠,真没意思。”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殿下这两日不开心,该不会就是因为被他缠上了吧?”
确实是因为他。
但不是因为被他缠上,而是因为没被他缠上......
青儿心里这么想,看向侍女,冷冷道:“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嘛,看来昨天那几人的板子打的还是不够狠。”
话音落下。
侍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身子一颤,忙不迭道:“青儿姐,我错了。”
警醒过后,青儿懒得再跟她废话,迈步走进屋里。
“殿下,世子说,知道您在宫里,他只在门外站着,心里便好生欢喜,所以今后每一天,他都来宫中看您,直到您原谅他。”
青儿走到床榻边,轻声道。
柳云梦斜倚在床榻上,修长笔直的玉腿微微并拢,心跳莫名加速了几分,问道:“他真这么说?”
青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道:“千真万确!”
“他是常安的夫君,这般轻浮,也不怕被人听见。”
柳云梦撇撇嘴,小声嘟囔道。
青儿站在一旁,只是沉默。
好一会。
柳云梦又问:“他人呢?”
“......”
青儿有点儿懵,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应该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就是回去了,什么叫做应该回去了。”
柳云梦俏脸浮现一抹不悦。
青儿一时语塞。
柳云梦见状,重新躺回床榻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不冷不淡道:“本宫要休息,没事别打扰本宫。”
青儿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世子,只能帮你到这了。
这么想着,走出了屋子。
本以为世子入宫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没成想,半个时辰后。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有一名侍女进来禀告:“青儿姐,光禄寺送来了一批饭菜,说是特意为殿下准备的。”
青儿微微一愣。
早膳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为何又送来一批饭菜?
“光禄寺的人可说是谁吩咐的了?”青儿看向侍女,开口问道。
“说是镇北王世子亲手做的,又得了陛下的允准,送来让云和殿下尝尝。”
话音落下。
青儿眉头一挑,脱口而出:“我就知道,世子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侍女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青儿在说什么。
青儿神色激动,顾不得解释,摆摆手道:“让她们把饭菜送进来!”
“是!”
侍女领命,转身离开。
不一会。
桌上就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
青儿走到床榻边,轻声唤道:“殿下......”
没有回应。
“殿下......”
又唤了两声。
被窝里传来沉闷却依旧悦耳的声音。
“干嘛。”
“殿下,光禄寺送来了一批饭菜。”
“不吃!”
“是世子殿下亲手做的。”
“......”
被窝里安静了片刻。
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本宫不信他还会做菜,一定是你为了哄我,胡乱编造的!”
柳云梦嘴上这么说,目光却下意识地望向桌子。
“天地良心,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一个字哄骗殿下!”
青儿伸出四根手指,做出对天发誓的姿势。
柳云梦闻言,沉默下来。
青儿见状,趁热打铁,一脸认真道:“奴婢听说,世子为了做好这桌菜,差点儿切到手指呢。
殿下要是不尝一尝,岂不是辜负了世子的一片心意。”
柳云梦撇了撇嘴,嘟囔道:“他自己愿意做,与本宫有何关系。”
青儿道:“那奴婢吩咐下去,让她们把饭菜倒了!”
说完,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柳云梦见状,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等会。”
青儿停住脚步,故作疑惑的看向她,道:“殿下有何吩咐?”
柳云梦咬了咬粉唇,道:“圣人言,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青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更加激动。
还得是世子啊。
不过是做一顿饭,竟让殿下开窍了,殿下以前可从不会记得圣人之言!
“奴婢知道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世子身份尊贵,能为殿下做一桌饭菜,可见在世子的心里,殿下比圣人的话还要重要。”
柳云梦听见这话,扑哧一笑,如花儿一般明媚:“君子远庖厨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叫君子远庖厨,只知道很少有男子愿意为女子下厨。”青儿道。
是这样嘛......
柳云梦眸中流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不一会。
她渐渐回过神,从床上爬了起来,道:“为本宫更衣。”
青儿面露激动:“是,殿下!”
半炷香后。
柳云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送入嘴里,轻轻咀嚼,细细品味。
水汪汪的桃花眸忽地迸发出一道亮光。
“好吃。”
此刻。
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
这些菜不是光禄寺的厨子做的。
因为她在宫里吃了十几年光禄寺的饭菜,从未吃过这道菜。
当然。
不是光禄寺的厨子做的,未必就是任平生做的。
但是,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自己在任平生的心中很重要。
就算比不上他的娘子,也算是他的红颜知己了吧。
柳云梦这么想着,又夹起一块桂花糯米藕,送入嘴里。
桃花眸微微眯起,心情如同蘸了蜂蜜的桂花糯米般,清甜而又回味悠久。
............
光禄寺外。
任平生伸了个懒腰,心里感叹,哄女孩真不容易。
要不是前世同一栋教学楼里学食品的学姐教了他几手。
他今天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话说回来,当初那个食品专业的学姐,明明有空闲的学弟,为何还老是把自己叫去帮忙。
她该不会对我有意思,想得到我吧?
一念至此。
任平生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微微发愣。
往事涌上心头。
记得有天下午,那位学姐还穿着黑丝来实验室来着。
当时,自己傻乎乎的问人家,是不是晚上约了男朋友一起出去。
学姐说没有男朋友,自己就没放在心上,专注帮师姐做实验。
现在想想。
那时候的自己,真特么该死啊!
驻足片刻。
任平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继续向前走吧。”
任平生这么想着,迈步往前,打算回任府。
没走几步,便见一名宦官迎面走来。
“世子留步!”
面白无须的宦官快步走来,停在任平生的面前,行礼后从怀里取出一纸文书,递给他。
“世子,这是锦衣卫呈给圣上的案卷,圣上看过以后,让奴婢交给您。”
阴柔的声音响起。
任平生伸手接过案卷,问道:“能看吗?”
“当然。”宦官回道。
任平生不再犹豫,打开案卷,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案卷写的是他和云和被四品武夫行刺一事的调查结果。
内容很多,但大多是无效信息。
关键在于结论。
锦衣卫和刑部一致认为,那名四品武夫是想要通过绑架自己和小姨子,向朝廷施压,逼迫朝廷放了他被关在诏狱中的弟子。
至于从何得知自己和小姨子的行踪......
经过调查,发现他与京师附近一个售卖情报的修士有过几次接触。
故而猜测是从那名修士手里得到了行踪。
至于那名售卖情报的修士是从何得到的行踪。
锦衣卫还没抓到人,尚未得知,猜测可能是宫中有人泄密,再不然便是有巫师参与。
除此之外,案卷上还详细说明了那名四品武夫的身份,性格,以及真实实力。
此人名为丁伸,是一名江湖散修,做事偏激,曾经因为与人发生口角,便屠人满门,因而被官府通缉,实力在四品武夫中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任平生看完以后,第一反应便是,锦衣卫和刑部在应付了事!
原因很简单。
他们调查出的东西,太过流于表面,而且很多地方只能说牵强附会,并不完全符合逻辑。
比如一个心术不正的四品武夫,纵然性格再如何偏激,又怎可能为了一个弟子,挟持镇北王世子和公主。
先不说,他和弟子感情如何,就说他明明有许多更好的方法,为何偏偏选择风险极大,且成功率极低的方法?
当然,锦衣卫和刑部的人也可以说,因为他性格偏激,做事不动脑子,顾不上那么多。
但那毕竟是一个四品武夫!
武夫虽然是公认的粗鄙不堪,但不是没有脑子。
没有脑子,绝不可能修炼到四品!
还有就是宫中泄密的理由,太敷衍……
类似牵强附会的地方,还有很多。
总而言之,这份案卷给任平生的感觉就是。
锦衣卫和刑部查到某种程度以后,或主动,或被动,不想再查下去,所以交出这么一个应付了事的东西。
“这么明显的敷衍,我都能看得出来,皇帝看不出来?
既然看出来了,不退回锦衣卫,却让宦官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任平生思索几秒后,没有头绪,看向宦官,直白道:“陛下将案卷交给我,可有吩咐?”
宦官表情庄重,沉声道:“圣上口谕,你若信,便结案,你若不信,便自己往下查......”
顿了顿,语气骤然严厉:
“无论查出是谁,朕都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