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土围大门进入了里面的宅院,武三柴亲自过来扶张国纪下了马车,随后一指宅院大门,说道:“这里就是小人的家宅了,大人请!”
张国纪望了望眼前的大宅院,又回身仰头望了望身后的两座高高的土围,笑着问道:“你这是还专门给自己家建了一道城墙吗?”
武三柴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苦笑着说道:“让大人见笑了,这不是安南这边的郑氏和阮氏一直在打仗吗?地方上也不太平靖,小人要在这异国他乡立足,还是要有些自保的手段的!”
张国纪听了这话,不禁点了点头,倒是也想通了建造这土围的缘由,在大明境内,很多田庄也是建有围墙,目的就是为了防盗自保。
武三柴还在继续说着:“他们安南人的田庄一般都是建的木围墙,竹篱笆,小的觉得那玩意儿不靠谱,索性就仿照咱们大明的城墙,建了这道土围,事关身家性命的东西,不能舍不得花钱!”
说话的功夫,几人已经到了屋内,武三柴把张国纪让到上座,随后就吩咐下人上茶,又安排人去准备酒菜,这才施了个礼说道:“大人您先请用茶,容小人回屋去换身衣服!”
武三柴离开后,张国纪却见随行的五个锦衣卫都没有落座,而是恭敬地站在了自己的左右,弄得张十里都不敢坐下,张国纪感觉这样太过别扭,便让他们不要拘礼,都各自落座,随后便进来了两个丫鬟,给几人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不一会儿功夫,武三柴就从里屋走了出来,一改刚刚那副邋遢寒酸的模样,换上了一身锦缎直缀,人也显得气派了不少,虽然按照大明的律法,商人是不许穿绸缎,只允许穿布衣,可别说武三柴人不在大明,就是大明境内的富商,又有几个还肯乖乖穿布衣的?
武三柴先是给张国纪施了个礼,随后才在一旁坐下,催促着下人们快把酒菜端上,张国纪一行人舟车劳顿好几日,上岸之后又还水米未进,此时也确实早就饿了,当下也没有跟武三柴客气,酒菜端上之后就都围坐了过来,拿起筷子开吃了。
因为还有差事在身,张国纪除了接了几杯武三柴的敬酒,便没有再多喝,武三柴也没敢多劝,倒是张十里丝毫也不跟武三柴见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自斟自饮,不论是胃口还是酒量都好得很。
吃过午饭,武三柴早就命人收拾好了几间屋子,供张国纪他们歇息,随后就匆匆出门,去拜访附近的几位大庄主去了。
粮米还没有着落,张国纪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把张十里叫来问了些关于附近田庄的情况,按照张十里的说法,这附近每个田庄都有几千顷的稻田,安南这边的稻田每年可收三季稻米,按亩产四石米来算,每顷地每年就能产米一百八十石,一千顷那就是十八万石啊!
若真是这样的话,只要找到两三个大田庄,就能轻松凑出自己需要的这二百万石的粮米来,张国纪想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心情也好了不少。
张十里偷偷望了一眼张国纪,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他是个直肠子脾气,有话憋着不说出来实在难受,所以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大人,小的问句不该问的,您采购这么多的粮米,打算怎么把这些粮米运回去啊?”
张国纪被这话问得一愣,下意识地说了句:“自然是用船拉回去了!”
张十里看张国纪的神情,心中不禁一阵苦笑,看来这次还真不是自己瞎操心,这位张大人是真的外行人,压根儿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大人,看来您还是有所不知啊,那可是整整二百万石的粮米啊,真要用船运,那得用多少条船才能拉的完啊!”
张国纪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发懵了,他还真没细想过这件事,他也不懂现在的船能拉多少东西,这账他也算不清楚,只好问张十里:“若是像咱们来时乘坐的那种大船,需要几艘才够?”
“几艘?!”张十里顿时摇头苦笑一声,这才帮张国纪算起细账来:“我那艘船不过区区八百料,在海船里算不得大船,一趟最多能拉粮米两千石,要把您这二百万石粮米拉完,少说得找一千艘这样大小的海船,这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办到的事儿!”
“一千艘……”张国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就感觉有些牙疼了,只好病急乱投医,问张十里道:“那以你之见,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把这些粮米运回去?”
张十里也犯了难,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琢磨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实在不行就回去找几十条大沙船过来,沙船的船舱大,每艘载重少说也有四五千石,来回多跑上几趟就是了,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难处你但说无妨!”张国纪此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现在就是张十里明着让他要银子,他也只能往外掏了。
张十里倒是没想趁火打劫,而是如实说道:“只是这沙船本是用于内河运输的,虽然亦可出海远航,但是航速较慢,而且承受不了风浪,可能会有倾覆的风险,这船一旦在海上出了事,别说是船上的货物,就是船上的人也都得喂了鱼!
再就是银子上面的事情,小的看得出大人您这差事挺着急的,想必是不会允许那些沙船在内地进购好了货物再过来贩卖的,若是让这些船主空着船过来,专程帮您运米,那这几十艘沙船来往数趟,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张国纪一边听他说,一边心里也在盘算着,若真要按照张十里的法子来办,恐怕还要拿出一部分银子作为运费才行,便开口问道:“那不知道雇佣这些沙船,往来一趟需要多少银子才够啊?”
张十里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像我那艘八百料的海船,船上用着二十来个伙计,跑这一趟安南,若是不能赚上一千两银子,便是亏本的,若是换做沙船的话,恐怕得翻个番!”
要是这么说来的话,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要把二百万石粮米运回去,少说也得四五百船次,光运费就得近百万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