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不再多问,与他手牵手走出林子。他不让亲兵跟着,蹲下来将她背起,专挑陡峭山路而行,一路没遇到行人。
是夜月色极好,清明如水,泻满山间。
他背着她,运起汗王传授的轻功,在月光里攀岩越壑。
铺满积雪的弯曲山道,像雪白的缎带无止无尽,月光下结冰的山涧银光粼粼。一株株玉树琼枝,洒满月华,流光旋转,从她视野里掠过。
夜风拂过鬓发,风里有清雪与山林的清新,还隐隐能听见马鬃琴声,缥缈悠远。
她趴在他背上,抱着他脖颈,鼻端盈着他独有的体香,只希望这个甜美的梦,永不醒来。
他一直将她背到紫光宫所在山坡的背面,然后翻过山坡,从紫光宫后坡下来。
刚放下她,又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深吻。
这里地处紫光宫后院,是茅厕所在,不时有粪便的臭气飘出,前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两人却浑然不觉,吻得如痴如醉,深深沉溺于彼此的气息中。
他们在这里吻得如火如荼时,前院正闹得沸反盈天。
事情经过是这样。
阿部稽刚刚解散士兵、带着几个亲兵边走边指点武功、正要走入林中遇到柳书盈的时候,奕六韩也刚刚练完他手下的兵马,走回紫光宫,也与亲兵们一边走一边讲练兵阵。
这时,他远远看见紫光宫前院的雪地上,歌琳双手抱臂,披风猎猎,高挑的身影,气势汹汹地立在那里,如一株狂风中的白杨,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怒气。
她的脚边蜷着一个嫣红的身影,衬着雪地,越发像一朵被撕碎的花瓣,凄然坠于雪地。
奕六韩瞬间便明白了,那一刻,亲兵们看见汗王做了一个动作:他想拔腿就逃。
当然他没有逃,转着脑袋问几个贴身侍卫:“我该怎么办?快!快帮我想办法!”
几名心腹侍卫面面相觑,忍不住笑起来。
“居然还笑?你们这帮混小子,快给我想办法!”奕六韩磨牙捏拳,作狰狞状。
“要不汗王就不要承认?咱们野利人看汉人,都是一个长相,公主也只见过她一面,想必记不清楚。”一名侍卫道。
“真的吗?你们觉得公主会记不住?”他问那名侍卫,又环视众人,“若是不承认,反咬一口说公主弄错人了,会不会太无耻?”
“额……”众人面色踟躇,暗暗好笑。
歌琳看见奕六韩和亲兵们站在山道上,围成一个圈商量着什么,就是不进院子来。
月色皎洁、雪光明亮,歌琳眼力又好,将奕六韩和亲兵们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深爱的男人脸上那熟悉的惫赖表情,让怒火腾腾的歌琳,心中是又气恨又心动,她立时警觉地提醒自己:该死的男人又要耍花招了,这次我不能被他糊弄过去!
当初庆功大宴上,奕六韩曾对歌琳保证甘婉蘅已被赶走,歌琳说:“如果你骗我呢?”
奕六韩说:“那你就罚我为你刷恭桶呗!”
“如果让我发现你窝藏了她,你就让小湄走人!怎么样,答应我吗?”
“好好,我答应你!”
“说话算数?”
“算数!”
“绝不食言?”
“绝不!”
言犹在耳,却没想到,他在骗她。
有几个傍晚,歌琳在回紫光宫的山道遇到奕六韩,他哼着陌生的小曲,脸上有异样的光彩,她奇怪地问他,在哼什么曲子?为什么自己暗暗发笑?他总是一愣:“啊?是吗?我在笑吗?”
现在想来,竟是刚刚和这贱货幽会回来。
说是去读兵书,却原来是去幽会,是去听那贱货唱歌!
而她被蒙在鼓里,被骗得好苦!
“小歌!”他终于走过来了,涎着脸,堆满讨好的笑,雪月光辉里,一口白牙闪耀着玉璧般的光华,俊美迷人,“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好,我看你如何解释。”歌琳见他从走过来,目光就一直凝视自己,并不曾落于蜷缩雪地的甘婉蘅,心中的怒火因此弱了一些。</n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