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美极了,宛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又如空山灵雨、月夜飞花,说不尽的空灵,清澈,剔透。
而唱歌的女子,轻舞曼回,裙袖飘摇,无需妆容的素颜,天然白里透红。樱桃小嘴不点而红,一边娇媚翘唇、吐露清音,一边笑意微扬,露出颊边甜美的酒窝,娇艳含情,顾盼生辉。
那股媚态,合着她醉人的嗓音,直叫人骨酥体软,恍惚迷惘,不知身在何处。
一曲唱罢,奕六韩和张秀才都大张着嘴,呆呆地看她。
奕六韩突然头往下,“咚”地撞到书案上,闷头大呼:“他娘的,真好听!原来这就是靡靡之音,靡靡二字,我算懂了,我亦靡靡也!”
甘婉蘅以绢帕掩嘴,笑起来。
奕六韩正好抬起头,指着她喊道:“你,笑起来别遮嘴,你们汉族女的干嘛都要遮着嘴笑?像你有这么美的酒窝,笑的时候更不要遮嘴了。”
甘婉蘅闻言,分别以两指轻拈绢帕两角,从脸部慢慢横移开,娇颜从绢帕后悄悄露出,笑靥如花,酒窝甜美。
这动作古灵精怪、娇俏妩媚,看得两个大男人神魂颠倒,几乎不能自持,恨不能揽佳人入怀,狠狠亲吻她脸上那对甜如蜜酒的笑窝。
从这天起,奕六韩对甘婉蘅的态度变了,从之前的拒之千里,变得暧昧了。
他态度的变化,一点一滴都没逃过苏葭湄的双眼。
这次,他定下了由甘婉蘅陪他一起去高临,甘婉蘅特意叮嘱他和张秀才:“千万别让苏夫人知道,她若知道了,必不答应。”
奕六韩大大咧咧一笑:“你放心,小湄最大度了,你藏身此处的事,只有她知道,她一直替我保密,都没让小歌知道。”
甘婉蘅抿嘴笑着摇头:“汗王,女人最懂女人,你若想带我,就听我的,此事在我们走之前都得保密。”
奕六韩只好答应了她。
然而,一日苏葭湄来到张秀才处换书,她一直在张秀才这里借书看,看完过几天又来换另一本。
拿了书,她走进内室,甘婉蘅忙起身让坐,并端来茶点。苏葭湄见甘婉蘅在绣一件诃子,就和她讨论了一会儿绣工,手把手教她最难的平金绣。
金线不够了,甘婉蘅忙起身打开衣箱去拿线盒。
就这一瞬间,苏葭湄瞥见甘婉蘅的衣箱上层,摆了一摞春装,从内衣到外衫到袜子,码得整整齐齐。
苏葭湄心中疑惑:大冬天的,为什么把春装放在最上层?照理说,不是应该把常穿的放在上层吗?离春天还有一两个月呢,为何就把春装整理出来了?莫非……
一道闪电掠过苏葭湄头脑:莫非她要去南方?
奕六韩的行期定在半个月后,那时南方已经是春天了。
难怪……难怪我问夫君,除了张秀才,还带什么人走,他的眼神那么躲闪。
苏葭湄心头扑通直跳,她不敢相信,奕六韩不带她,不带歌琳,竟要带甘婉蘅?!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骤然像被利爪穿透。
他们竟都瞒着她!
当初夫君让甘婉蘅给她当侍女时,她曾试探过她,甘婉蘅说得那么动听:“婉儿绝无非分之想,只愿从此得在夫人身边备役洒扫,安稳度日,于愿足矣。”
如今看来,当时甘婉蘅只怕就心存不轨,只是初来乍到,不敢轻举妄动,先在她身边做个婢女,将来有朝一日爬到男主人床上了,生米煮成熟饭了,苏葭湄也无可奈何了。
这样想着,苏葭湄越想越生气,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依旧手把手,柔声细语教甘婉蘅绣活。
然后拿了张秀才的书,带着唐虞慢慢往回走,离开之前,她站在张秀才篷屋外的溪涧边,看着溪流水花轻漾,又朝溪水来的方向看了看,侧首问唐虞:“那边过去就是括廓尔驻地吧,李元秋她们都是来这里浣衣吗?”
唐虞回答:“应该是,她们那里的溪水结着冰,而且她们离这里最近,不可能到我们北麓那条河去,我和书盈从来没在浣衣时遇到过她们……”
苏葭湄点点头,任犹带寒意的河风吹在脸上,一丝冷笑慢慢爬上紧抿的唇角。</n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