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十八章争执</h1>
“希律律”叶姝猛地一提马缰绳,骏马发出裂云长嘶,高高昂起上半身,叶姝长发飞扬,稳稳坐在马背,回首望去。
天空与草原连成一线,狂风吹起一圈圈、一道道碧绿的草浪,从遥远的天边层层叠叠地递送过来。
天际云浪四合,云浪与草浪之间有一队骑士正飞驰而来,当先骑手乌黑的长发如黑色丝帛在随风摇曳的长草间飘荡。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妹妹妹妹”内力雄浑的声音里带着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爱与痛。
叶姝满眼都是热泪,勒转马头立在原处等他。
赫兰墨驰得近了,只见他长发披散,发辫都松开了,额头勒了一条蓝色丝绦织成的抹额,正中镶嵌一颗蓝宝石,耳下两枚金耳环熠熠生辉,衬得他五官深邃,俊美如神。
叶姝看见他的那一刻,只觉胸中热流沸腾,思念、哀怨、爱恋、凄楚种种情绪如山呼海啸般袭来,堵在胸口,让她饱满的酥胸剧烈地起伏,散发出无限的诱惑。
“妹妹”赫兰墨跳下马背冲过来就将叶姝搂进怀抱,紧紧地抱住,又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庞疯狂地吻她。
周围半人高的长草随着狂风大片地起伏摇曳,其余的侍卫和秋韵等人的身影都被挡住,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让他们两人可以在这草浪深处,不顾一切地拥吻。
风吹草叶的声音沙沙地响在耳畔,像是下着一场春雨,不知何处飘来的野花如同星星般洒在他们身上,草的清香与醉人的花香交织成甜美的漩涡,让他们都沉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贴密合的四片嘴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他俯身深深地凝视她,深邃的眼里映满了碧绿的草色,流动着琉璃般的光辉:“妹妹,你生气了?是因为阿柔吗?你听我讲,阿柔是莫槐仁信庶出的女儿,这次仁信帮我平定左律王叛乱,他儿子伏念又在我中伏时带兵来援。莫槐仁信主动将女儿送给我,我若拒绝会拂了仁信的面子,你明白吗?”
阿柔……
他叫她“阿柔”,叶姝心中一痛,阿墨哥哥挺喜欢柔妃吧……
赫兰墨又道:“妹妹你放心,阿柔不会像雅楠那样,她母亲是莫槐仁信抢来的汉女,地位卑贱,所以阿柔性格谦卑温顺,绝不会冒犯你的……”
叶姝咬着下唇转过头去:“我知道,阿墨哥哥,你有你的难处,我这就回叶姝城去,不叫你为难。”
“不,跟我回头曼山,等我把王庭的事情处理完,我跟你一起回叶姝城。”赫兰墨握着她的双肩,将姝儿的脸扳过来,“我想你,妹妹……别离开我……”
“我先回叶姝城,你把事情处理完再去。”叶姝倔强地扭头说道。
“妹妹,难道你不想我?这次左律王造反,我要处置几个跟随造反的部落。还有我的虎豹骑损兵折将,我要招募勇士重建铁骑,诸多事务忙完可能要两个月以后了。”
他长臂一展,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还要分开这么久,我受不了的,妹妹!跟我回头曼山,我们朝夕不分离,可好?”
一想到回头曼山,每天都要见到他的那群偏妃和孩子,一想到要和他在柔妃曾经和他肌肤相亲的床榻上云雨,叶姝就一阵烦恶。
“不,我不去。”叶姝用力一推他的胸膛,拼命地挣脱出来,“你和我分开大半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两个月,我在叶姝城等你……”
她转身欲走,赫兰墨一把扯住她,眼里流露出透心彻骨的失望和悲哀:“妹妹,看来你并不想我。”
叶姝凄楚地望着他:“想你又能如何,你再也不会像我五岁生辰那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妹妹,那时我是孑然一身的八岁孩子,无牵无挂,当然可以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但现在,我是一国之君!我在打仗,我在暴雪里中了埋伏,差点死了!我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为了给你惊喜,丢下我的士兵不管?!”
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滚下叶姝冰雕雪刻般绝美的脸庞,她凄楚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你真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是说,你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
“还要怎么爱你,妹妹!我出征在外时,你和别人偷情,还弄出孩子来了,我都原谅你了!”
强烈的痛楚与悲哀从赫兰墨深邃的蓝眸里迸发,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而破碎,“你因为雅楠冒犯了你,就那样残忍地报复她,把我的孩子都弄死了,可我一句都不曾责备你!”
叶姝美眸猛地一睁:“你说什么?你的孩子不是我弄死的!我没有想报复雅楠!是大妃她……”
“我不管到底怎么回事,那件事我不想再过问!妹妹,就算你要报复雅楠,甚至就算你要弄死雅楠的孩子,我也会原谅你的,你明白吗?!”赫兰墨满目怆然,握着叶姝双肩痛彻心扉地喊道。
叶姝只觉脑子快要炸了,大妃到底是怎么跟阿墨哥哥讲的?
“可我没有!”叶姝几乎尖叫起来,“我没有,阿墨哥哥!我没有要害雅楠和你的孩子!”
“好好,你没有!妹妹,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跟我回头曼山吧!”
“可你心里怀疑我了,对吗?大妃跟你怎么说的?”叶姝却不肯罢休,仰首紧紧盯着阿墨。
赫兰墨的神色变得沉重,眼底浮起一层痛楚,转过头去看着层层叠叠递送到天边的草浪:“她说,她跟你禀报薛延部背叛盟约、致使我在都斤山中伏的消息,你听说是薛延部害我中伏,当即大怒,下令处置雅楠。”
“她撒谎!是她来向我建议处置雅楠,然后我同意了!不是我先提出处置雅楠的!”叶姝大声地辩解。
“有区别吗?”赫兰墨惨淡地一笑,“你身为可贺敦,本该等我回来再处置雅楠。你迫不及待地下令处置雅楠,不就因为……算了,我不怪你,是我不好,当初为了气你,故意当着你的面跟雅楠亲热,我知道你恨她……”
“我不恨她,恨她的是大妃!是大妃想害死她,我给大妃下令时,叮嘱过不可惊了雅楠的胎!”
“是吗?”赫兰墨不信地勾唇冷笑,“算了,妹妹,我不追究这件事了。不管你做过没做过,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了。”
“可我没做过!”叶姝只觉自己几乎要崩溃,透心彻骨的失望折磨着她的心。
“但命令是你下的,难道不是吗?”赫兰墨眼里突然透出一缕难言的悲恸,“曷鲁背叛了我,可雅楠是无辜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的!”
“我知道!我只是下令让大妃撤换雅楠殿外的薛延部侍卫,我并不想害死雅楠和孩子!”
“那么大妃并没撒谎,的确是你下令的……”赫兰墨眼里泛起微微的冷嘲。
“是大妃建议我撤换雅楠殿外的薛延部侍卫!我只是听从了她的建议!”
“你只是听从了她的建议?你才是可贺敦,大妃只是个偏妃,应该是她听从于你!”赫兰墨痛心疾首地喊道,他刚回师就听说了雅楠的遭遇,尽管曷鲁背盟让他愤恨,但男人对自己睡过的女人,多少都是有怜惜的,何况这个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对叶姝的处置很不满意,然而他并不打算责怪姝儿妹妹,若不是姝儿自己一再纠结这件事,他本来都不愿意提起……
可是对于姝儿来说,阿墨哥哥揣测她因嫉妒而报复雅楠,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妹妹,雅楠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我不怪你,跟我回头曼山吧。”赫兰墨抬手轻抚姝儿娇嫩的玉颊,深邃的蓝眸里满是柔波荡漾,“好妹妹,我真的很想你,别再折磨我了……”他语气里流转着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叶姝却推开他转过身去:“我不想见到大妃她们,我回叶姝城去等你……”
赫兰墨的手慢慢垂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眼里的光芒一点点地破碎了,大风扯起他裂帛般的乌黑长发,风吹草浪的声音像下着一场绵绵秋雨,潇潇如泣。
他怔怔地看着叶姝翻上马背,打马而去。
他叫过负责保护叶姝的狼卫队长,严厉地叮嘱了几句,狼卫队长躬身领命,跃马跟上叶姝,十多骑形成森严有序的保护阵列,跟随叶姝往叶姝城驰去。
赫兰墨在王庭还有太多事务要处理,目送叶姝离开后,他随即带着亲兵往头曼山返回。
姝儿和阿墨的两支马队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驰骋,在茫茫长草间划出两道背道而驰的长线……
大半年没见面的两人,就这样在不到一个时辰的相会后各奔一方……
拉塞干草原,西野利汗国的王庭。
王庭外的草原上正举行大宴,上百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煮着全羊,热气腾腾,香飘数里。
雪白厚软的羊毛毯长长地铺开来,毯子两边布置着一张张矮桌,桌上杯盘罗列,那是各大王公贵族的坐席,一队队奴仆正抱着酒坛一桌一桌地倒酒。
最里面的主位坐着西野利汗国的圣武可汗赫兰真。
赫兰真端起镂刻虎狼纹的大金碗,朗声说道:“今次大捷,论功行赏,慕先生当居首功!”
坐于下首第六席的慕奎连忙端着银杯起身,广袖掀拂,大大咧咧:“慕奎身受可汗大恩,微末之功,不值一提!全赖可汗英明神武,方有此大捷!”
赫兰真灰眸里盈满喜悦:“先生太谦虚了,本汗拟让先生担任国相,不知先生可愿效力?”
此语一出,在座诸位一片嘘声,脸上皆有不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