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转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想道,这梅乾一看便是酒色之徒,肥头大耳,不知吸了多少民脂民膏。看来这朝政,也是糜烂。心里便对这戏了无兴趣,觉得索然无味了。
在咿咿呀呀的婉转乐曲中,盛大的寿诞宴也开席了。席间觥筹交错,水陆珍奇摆满了桌子,骆蹄熊掌应有尽有,精致的盘盏上冒着腾腾的热气。陆望望着这一桌子水陆全席,却难以下筷。
他不由得又怀念起,最初上山的那天,玄百里教他吃那些山珍果子的情景。早已习惯了山间的清水野果,见了这些油腻之物,陆望却激发不出多少食欲。他拣了几样清淡些的素菜,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怎么?世子没胃口吗?”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陆望抬眼一看,一个有着丹凤眼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身边站着户部尚书李琉璃。李琉璃笑眯眯地摸着胡须,对陆望说道,“来,世子,老朽为你介绍一下,这是犬子李念真。对你也是十分地仰慕啊。呵呵。”
陆望见李念真面容清秀,态度和雅,仪容修整,也颇有好感,想道,真是个标准的贵族公子。李念真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微微举起酒杯,说道,“世子,我敬您一杯,聊表祝贺。”
陆望不疾不徐地从座中站起,慢慢斟了一杯酒,也举起酒杯,高声祝祷,“李公子,共祝国泰民安,圣体躬安!”李念真点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陆望也举杯畅饮。
李念真问道,“世子,似乎对宴席上的这些奇珍并无胃口?”陆望谦逊地说道,“李公子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世子称号,让人望而生畏呢。”李念真大笑道,“你真是个爽快人。也不必叫我公子,称我念真吧。”
陆望与他相视而笑,说道,“谁耐烦这些啰嗦的东西!这十年间,我本就在山野之间长大,喝惯了清水,吃惯了山果,还是这些更合我的胃口。”李念真说道,“这么凑巧,我最爱山水之趣。改日一定要你一起赏玩。”
两人正说的热闹,只听席间突然静了下来。只见崔如意得意洋洋地站起来,走到皇帝刘义谦与贵妃崔如心跟前,行了个大礼,高声说道,“启禀陛下与贵妃娘娘,今日陛下寿诞,微臣特意精挑细选了一样寿礼,献于陛下与娘娘座前。”
刘义谦说道,“我不是已经下旨了吗?群臣无需进献寿礼,劳民伤财,搅得人心不安。”崔如心的小胡须轻轻抖动,笑着说,“微臣谨遵圣谕,不敢花费金珠财宝,以奢靡之物进献。只是最近恰巧得了一件画坛圣手林之因的遗作,想来契合今日的喜庆之事,因此斗胆进献。”
席间听了林之因的大名,登时议论纷纷。大夏以武开国,但文风很盛,尊奉雅士是朝野之间的一贯传统。林之因乃画坛大家,其画作动辄千金,甚至万金一幅。崔如意特意搜购,必然也是画了重金。所谓恰巧之词,不过是要讨皇帝欢心罢了。
刘义谦听了此话,也龙颜大悦,说道,“那就拿来瞧瞧吧。”贵妃也笑着说,“亏得你有心。”崔如意见二人兴致很高,便一挥手,手下捧着一副卷轴来到跟前。众大臣也都被勾起了兴致,纷纷聚到跟前一看究竟。
崔如意亲自缓缓展开卷轴,几棵春意盎然的桃树枝映入眼帘。画上残雪消融,春回大地,树枝上点缀着几个粉嫩的花苞,娇艳欲滴。卷轴题名“一苞”。众人见此,交口称赞,“哎呀,真是名家之笔,功力力透纸背啊!”“神来之笔!神来之笔!”
崔如意故作谦逊地低着头,偷偷抬眼看刘义谦的反应。刘义谦也走下座位,捧着卷轴细细玩赏。他一边啧啧称赞,一边问道,“崔爱卿,此画你从何而来啊?据我所知,林之因很少为朝中的公卿作画。”
崔如意摇头晃脑,得意地说,“是我亲自去林府上门求取,说道皇帝圣诞,请林之因现场作的。”刘义谦有些惊讶,问道,“哦?难得林之因居然看得上你,愿意为你作画!”
陆望走进卷轴,细细看来,看至题名“一苞”,忽然“扑哧”一笑,掩口而走。崔如意有些恼怒,问道,“世子,你笑什么?难道是笑皇上吗?”刘义谦也抬起头,问道,“难道此画有假?”
陆望强忍住笑,说道,“画倒不假,只是大不恭敬,想来林之因当时已知病入膏肓,因此留此一遗作,又被不识画的宰相大人当成宝,献了出来。”
刘义谦问道,“这话怎么说?”崔如意大为光火,指着陆望说道,“你说话可不能信口开河!敢在陛下的寿诞宴上闹场,要重重地治罪。”众大臣也一头雾水,无数双眼睛一起看向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