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卡伯爵在邓洛可庄园中估摸着时间,老国王和伪王开始会面直到结束,派出使者通知各领地重新进入战争状态,至少需要四天时间。有这些时间,敌人一定会想办法提前发动战争。老斯托卡等不及了,他命令士兵在庄园内整装待发,自己则穿着盔甲回到堡垒内。
伯爵穿过空地进入小门,然后拾级而上,来到整洁干净的居住区。如果不是战争的亲身经历者,斯托卡很难从这些低头默默打扫的佣人中间感受到一起性命攸关的紧张感。邓洛可是王国闻名的炼金术师,喜欢整洁和一丝不苟,所以负责清扫的佣人比其他任何领主都要多。斯托卡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把挡路的人推开,径直走向楼内最大的一间房间。
邓洛可夫人面容憔悴了许多,但看到有人来还是摆出坚强的神情,她在庄园里的意义就是维持士气。斯托卡一摇手:“是我。流露出真情实感吧,夫人,我不需要你的激励。”
“谢谢您,斯托卡伯爵。”邓洛可夫人放松下来,“请问我的丈夫什么时候回来?我和里昂都很想他。”
“他去面见国王陛下了。”斯托卡没有避讳,“等他回来时,他将统领狮卫全军,请夫人不用担心。”
“不过现在仍然是特殊时期。”斯托卡尽量发出轻描淡写的语气,“接下来我将率军出战,您和公子留在城里实在危险,我已经备好马车,请您往狮卫城避难。”
邓洛可夫人显得有些为难:“可是我的丈夫留下来维持士兵的士气。”
“不要傻了,女士。”斯托卡皱着眉头抓了抓头发,有时候他急躁起来和梅戎公爵特别相似。“你们一个女人和儿子能对士兵起多大影响?我随便找几个失足女都比你强。”
邓洛可夫人有些恼火,但她看到斯托卡全副武装,以为是用来对付她的,所以不敢发作。“您能保证这是我丈夫的命令吗?”
斯托卡没有犹豫:“如果如我预期取得胜利,我会将你接回来;如果我如你预期战败了,邓洛可大师会去狮卫城和你团聚。”
“斯托卡伯爵!”
“听好了,邓洛可夫人!”老斯托卡吼出军人的声音,“我的儿子在这条前线更加前方的位置,他生死未卜,甚至有可能早已身首分家!他、他还有一堆儿女没来得及撤出庄园,我最小的孙女甚至不会说话!你有看到我为了他们做什么吗?”
邓洛可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站在她面前大声怒骂的,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和祖父罢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我会离开这里的,但您要向我保证,这不是我见到庄园的最后一眼。”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斯托卡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邓洛可夫人,率先转身离开了。
载着夫人和小邓洛可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狮卫城,而斯托卡则在同一时间站上高台面对所有庄园守军,他的手里拿着一卷使者的文书,上面的内容都是他伪造的。
“陛下与贼子已经完成会面,战争重新开始了!”斯托卡伯爵高声呼喊,好像恨不得让庄园外的法卫人也听见,“所有将士,集结你们的部队,我要在这场小雨阻碍你们的行进速度之前看到法卫人血流成河!”
斯托卡说完就冒着绵延的细雨仰望天空,不可思议的是,当冰凉的雨滴落在老伯爵脸上的时候,大大的太阳还在空中发着热烈的光。
狮卫人偶尔也能遇到这样的太阳雨,所以并没有在意,现在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庄园内集结成阵列,找到法卫人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斯托卡在高处眺望了半天,法卫军中没有一面代表将领的旗帜,不仅吕讷不在,连格雷格或图道尔等都离开了狮卫战线。
每个狮卫部队都配置了两到三名炼金术师,开战之前他们给所属部队的士兵喝几口药剂。药水量不多,只够最前一排的人饮用。那药水又苦,味道又冲,但喝下去后就会觉得身体热乎乎的,好像拥有了用不完的力量。
“好了,狮卫的同胞们!”斯托卡大手一挥,“像一杆长枪一样冲破敌人的包围吧!”
各部队将领一声令下,狮卫士兵同时大喝,声浪或许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冲击法卫人的耳膜。狮卫骑手脱离阵列跑得最快,当他们抵达战场两侧时,法卫营地内还没有任何反应。太阳光芒闪耀,但雨滴却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加油鼓劲一样越落越大,在一瞬之间,春季绵绵细雨就变成了暴雨,雨帘编织在一起,还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怎么回事!”骑兵将领感觉雨水蓄满了盔甲,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拉动缰绳的时候,手臂和衬衣之间都能倒出水来。战场开始变得泥泞万分,骑兵的冲锋速度越来越慢,泥沼一般的地面把马蹄拽入其中,仿佛要带它和它的骑手往地狱而去。
斯托卡大惊失色,赶紧令落后的步兵阵列放慢脚步。这场怪雨绝不是自然现象,法卫军中一定有一位技术高超的奥术大师。然而远在阵列后方的将领无法控制早已进入战场中央的士兵,那些喝了炼金药剂的狮卫人用不可思议力量把自己的腿从泥泞里拔出来,又勉强走了几步,但很快又在新的地方陷了下去。
此时法卫大营中传出欢呼声,原来法卫人早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一杆法卫大旗从中军升起,旗杆顶端还挂着一颗人头。斯托卡一边帮助士兵脱困一边眯眼去看,但不知道这颗人头属于圣主的哪位将领。
男人下令进攻的声音随着暴雨渐小越来越清晰,这个男人操着一口狮卫口音,是斯托卡近些日子最为熟悉的身影:“格雷格·肯特!”
“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伯爵大人。”格雷格喊道,“今天我们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大部分狮卫人都被困在泥泞之中,法卫依靠令人安心的地面向敌人射出弓箭。狮卫士兵举起盾牌奋力格挡,但终究没办法完全拦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即使是钢板也会有被射穿的那一刻。狮卫士兵不敢冒头,只顾蜷缩着身体躲在盾牌后面,进入战场的法卫人很轻易就将他们的盾牌挑开,斩落他们的头颅。
只有那些喝了药水的狮卫士兵挣扎得比较厉害,他们好像已经忘记要用盾牌保护自己,光用长剑在面前贵族,身上扎满了弓箭也不知疼痛。法卫士兵也不敢上前了结他们,就放任他们歇斯底里,等到药效过去,自然就失血过多死去了。
狮卫骑手艰难地饶过无法驰骋的地形来到敌军的侧翼,却发现早就有一排法师正在等着他们。骑手们一看到头顶悬着的几个巨大火球就背脊发凉,但是又一想正在水深火热的步卒,只好硬着头皮冲向前去。
法卫的法师将领为大名鼎鼎的莱森·方汀。公爵换了一身适合战场的行头,早白的长发都梳到脑后,露出光泽的额头来。法师们看到骑兵冲过来,立刻继续施法降下火球。
狮卫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那些带着灼热气息的不祥之物擦着他们的头顶飞向战场的后方,连炸起来的扬尘都没有晃到他们的眼睛。
法卫法师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了重大失误,狮卫的铁骑毫无阻碍地冲入脆弱的法师阵地,但是方汀很快就组织了一场成功的撤退,法师们只不过是丢到了自己的长袍和阵地。
格雷格正率军在战场中央大肆残杀,黑色的身影如同前来收割生命的死神。失去理智的狮卫士兵用最后的本能向他发起攻击,一碰到格雷格的身体就燃起黑火,剑刃化为铁水。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侧翼的爆炸,格雷格以为是方汀的布置起到了效果,便放下心来继续推进。
法卫步卒打得开心,没有注意身后的嘈杂声。法师团退得极其迅速,好像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胜仗一样,仍由狮卫骑兵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