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突如此来的一声吆喝,吓得巴斯特一个激灵。他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高年级生倚在昏暗的墙边,一双眼睛盯着他,恍若是盯上了一只猎物。巴斯特只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没敢仔细分辨只是下意识地转身,准备拔腿就跑。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在他面前两个高大的身影将后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背后那个高年级生戏谑道:“下贱的东西,你想去哪儿?”
巴斯特刚想高声呼喊,后颈却遭到了重击,仅一下,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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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巴斯特悠悠转醒,眼眶里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巴斯特·艾伦?”
这是一个让人记忆犹新的女声,略有些沙哑低沉。从语气来看,声音的主人很冷静。
巴斯特长吸了一口气,身体的感觉这才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上。他惊愕地发现身处于一个装潢奢华的卧室,天花板吊顶的灯炉散发着柔和的黄光,而自己正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巴斯特一边快速地在脑海里回忆着之前的经过,一边直起身子望向说话的人:
那人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巴斯特。一身笔挺的修身礼服被他魁梧的身材撑得饱满。他的面容就像山岳一般刚毅,而他的黑色短发则像是铁树一般不屈地向上生长着。
直到对上了他那一双阴沉的眼睛,巴斯特猛然想起这就是自己下药的对象。他刚想放声大叫,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然身处在对方的地盘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其他救援,便放弃了无畏的挣扎。
“聪明。”悠扬地女声中甚至能分辨出一些来自异国的强调,虽然口音不那么正宗,却别有一番韵味。
可,想到这个声音的拥有者是这个浑身散逸着阳刚之气的男人……
巴斯特做好了一切的坏打算,扭过头道:“要杀要打,悉听尊便。”
“是要杀要剐……嗯,算了,看看这是什么?”男人扬了扬手中开封过的信封:“嗯,收信地址是……爱伦特公国。是寄给家人的吗?不知道他们身体是否安康呢?”他刻意的停顿和强调,有意让巴斯特听清楚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巴斯特一听到了家人,脑子一热便从床上弹了起来,其敏捷程度不下于一个久经训练的战士。只三两步便跨到了男人的面前,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左手抹过旁边的茶几,一道银光赫然被他握持在了手里。
男人有些惊讶,却没有惊慌。他视线越过巴斯特,面带微笑摆了摆手。巴斯特通过余光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位黑衣蒙面剑士,而他正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消无声息地收回剑鞘。
巴斯特这才清醒了几分,松开了男人的衣领,放下了手中的裁纸刀。
男人笑容更甚:“聪明!聪明!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我那个没用的弟弟派来的。后来想想,如果真的是他,端给我的就不仅仅是一杯变声药水儿这么简单了。当然,他也没有将爪子伸到国立学院的能力。”
巴斯特激昂的情绪越冷却,恐惧的心理就越强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对方完全掌握了,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说到底,这个少年还是无法抗衡心中对于上位者的害怕。
“放轻松,我不是要刻意来找你麻烦的,不过也确实是你先惹到了我。”男人看着巴斯特的举动,将他的心理剖析的一清二楚:“你已经是波丘利院长看中的人了,我自然不会轻易来动你。我只不过是希望来将我们之间的误会可以和解。”
不得不说,男人轻而易举地驾驭了女声。他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也没有因此而羞愤难当,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是他天生就是这副嗓音。他甚至利用了女声柔和的特点,尝试着通过语音语调来安抚巴斯特。
“哦,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比特里拉·奥利弗,商贸学院六级生,目前是一位子爵。”比特里拉声音悠扬:“现在,我们在东城区独属于我个人的小别墅里。我知道你一时间无法接受,所以聊表诚意,请你收下这个。”
说着门被打开了,一个重物什被扔在了地上,还发出了一声闷哼。巴斯特回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头上套了麻袋的人,他身上还穿着国立学院的学院服。鲜红的血液渗透了麻袋,随着那人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那人的呻吟声有些熟悉,听上去好像之前拦截自己而出言不逊的那位。
比特里拉把手上的信放到了一边:“我说得很清楚,是把你请过来,但是很显然他不清楚,如果不是我的两位仆从在场,也不知道这个粗鄙之人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我让他为他的粗鲁付出了代价。当然,如果你并不满意的话,对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咯。”
到了这个时候,巴斯特的恐惧彻底被激发了,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下马威。当他看到了眼前这位子爵连国立学院的学生都敢动,他就明白这个子爵的能量恐怕大得吓人。
巴斯特不过才是十岁出头的少年,没经历过什么世面,伴随着恐惧而来的软弱促使他跪爬到了比特里拉的脚边,哀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为了你占用种植园的事而戏弄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说着说着,眼泪鼻涕便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你要罚就罚我吧,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比特里拉的念头几转,这才了然,想起前两天为了和某位大小姐结个善缘,才趁着管理员不在,把魔法学院的种植园给占用了。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而且事后看门的那个蠢蛋有说过揍了一个不懂事想要硬闯的小子,现在想想那个不懂事的小子多半就是巴斯特了。幸而那个蠢蛋现在正头套麻袋,躺在地上。
“果然惩罚这个蠢材是明智之举。”比特里拉将这番心思迅速地收拾回心底,他站了起来,语气冷了下来:
“擦干净你那不值钱的眼泪!给我站起来!刚才那副要杀我的狠厉模样哪儿去了?我告诉你!巴斯特·艾伦!你的家人要你自己去守护!你的乞求,根本不可能换来怜悯!”话说到这里,比特里拉语气缓和了几分:“
关于种植园那件事,我向你道歉。巧的很,地上这位就是在种植园门口揍你的那位,你可以随意出气。而我,从来也不在乎你对我下的变声药。反正最多也就后天,我就会恢复原状。”
比特里拉心知肚明,恰恰是因为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女声,反而逗得那位大小姐乐不可支,这效果比为她包下整个种植园要好多了。事实上,某种程度来说,巴斯特这药,绝对是恰到好处的助攻灵药。
当然了,这件事比特里拉是绝对不会和巴斯特说的,不过这也确实消解了他对巴斯特的愤怒,转而可以冷静合理地来处理这段关系。
比特里拉继续道:“你在魔药学方面绝对是一个天才!而你以后也绝对有能力成为一名大药巫!所以,请你站起来。你的未来值得我来费尽心思与你结交,毕竟要找到一位还在成长中的药巫实在是太过困难了,我自然不会蠢到威胁你的家人,相反我还要帮助他们。你现在还不懂你自己的价值,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来了解你自己的力量。”
巴斯特听到这里,终于冷静了下来,但他已经完全糊涂了。如果说他没有办法理解院长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重视,那他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比特里拉这个“仇人”对自己也是这么宽宏大量。
药巫,真的就这么让人趋之若鹜吗?为什么彼得师傅从来都没告诉过自己?
因为那一瓶微不足道的药水,让巴斯特在短短两天里近距离接触到的贵族比他过去十二年还要多,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瓶小小的药水,让他似乎深刻地理解到,梵都林的贵族真的和那位领主大人不一样。
这显然彻底击溃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巴斯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经历。
“或许,喝下魔药的是自己吧。”巴斯特心想。
很快,巴斯特便接受了现实。要说从小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接受现实,恐怕是为数不过的好处了。他站了起来,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说话却还有些抽抽搭搭:“所,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比特里拉笑了,他很满意巴斯特的反应,看着面前这个个子还不及自己下巴的小孩,说:“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只要你能够站在我这边就足够了。至于,现在……
你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换套干净的衣服,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们。”
“一个下午?我的信!”巴斯特惊呼。
比特里拉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帮你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