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姐姐,我只当你是真神仙,是见过人间疾苦,喜怒哀乐的,你说,昨儿那事换谁来能愿意停下。”
“这倒也不是我推卸责任,便说此时,倘若你显灵惩治于我,让我大病一场我也认了,但只两个妹妹好过,我给你修个五进的院子也有的商量。”
“修得再大恐怕就要杀头了,这事儿咱们不干。”
“姐姐,你说怨我不怨……”
甄玠在庙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于是扯了地上的蒲团坐下,索性把心里没处倒的苦水诉个干净,一个人在庙里絮絮叨叨。
换做平时,是绝不敢让人瞧出心里有许多脆弱之处的。
“就怨你!”
一个鲜脆的声音忽地响在耳边,吓得甄玠猛一个激灵,心说难道是神像被我唠叨烦了,现形来要和我论个长短高低?
抬头便见一个俏生生白净净的小丫鬟从神像影壁后绕了出来。
坏了,昨儿那点好事全让人给听去了。
“你一个好模好样的爷们,怎地这样婆烦?”
小丫鬟嘴里不饶人,“我和夫人给你拦着都回不去家了……哟,脑门还描了个红点儿花钿,生得个好皮囊,就当你是二郎真君了?还管人家仙子叫姐姐,好不知羞臊!”
“别乱说话。”
自她身后又绕出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鬓发间金步摇玉珠翠微微颤颤,容貌也是丰润甜泽,当真瞧不出是已经嫁了人的。
贵妇人腰肢轻摆,慢步近前,一双凤眼望向甄玠时,也带着些嫌怨,却又双颊飞红,与丫鬟实说道:“怨不得公子的。”
不愧是过来人。
有经验。
甄玠眼见妇人这话接的愈礼……甚至奔放,却不好就此与人家妻子聊起这样的事情来,瞧她穿着像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便是家中男子此时不在近前,万一以后有见面之时,难免尴尬。
然而,她确实是替自己说话了的,也不好把话摔在地上。
“这……姐姐当也是见过人间喜乐,有仙子般宽厚心怀的慈悲之人。”
那妇人脸儿红了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听丫鬟抢言笑道:“你这人,好生花花的口舌!仙子是姐姐,我家夫人也是姐姐,倒要问你一句,哪个大哪个小呢?”
甄玠顺言一语,本来没有哪样额外的意思,却瞧那妇人面见羞赧,若有所思,丫鬟又是未经人事,懵懵懂懂的无知样子,两相对比之下……
心口忽似地被马尾搔着一般痒。
促狭之心渐起。
正要说些不着调的,丫鬟也听不懂的话来答对,扭脸瞧见警幻仙子的神情,心中霎时一清。
“众生事小,仙子势大。”
言罢顿了片刻,一笑,“仙子是小,夫人事大。”
一句话说得美妇人垂了眉眼,思量不语。
俏丫鬟迷了眸子,皱眉望着他的脸与仙子神像来回寻索。
半晌。
丫鬟凑到美妇身边小声说道:“夫人夫人,这人好厉害的嘴皮,说不赢他……咱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外面那几个婆子又该絮叨了。”
“且先等等。”
那妇人似很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敢问公子,怎地奴家一人之事,却大得过众生之事?这不是妄语?”
“众生原本无事。”
甄玠绷着一脸神秘莫测,“这庙里也无众生。”
复又一笑,“此时此刻此景,我只得见夫人一人,想来,仙子此际也想不起众生之愿,只听得见夫人一人之愿罢了。”
所谓禅意偈语打机锋,在他看来,不过是把俗话说得雅致,说到人心里去,直把人侃得迷茫而已。
听者想不通,便要来回去想,想出许多话里本来没有的意思,玄妙之处自生其中。
那妇人蹙眉之时。
目光显然是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