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拳头大就是道理的地方想要活下去,总要舍弃些东西。
荀攸却是摇了摇头,他笑道:“如今玄德帐下不缺运筹帷幄之士,也不缺横勇无敌的万人敌。若是起家艰难之时,自然可以用人以才不以德,可如今既然已经闯下了一份家业,那日后用人的门槛自然也能高一些。”
公孙瓒愣愣的望着荀攸,似是觉的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他与荀攸共事多年,一直都只是将荀攸当作一个有些谋略的世家子。
只是如今看来,相较于此人的谋略,却是这谈笑之间便能定人生死的狠辣果决更可怕些。
…………
此时在正面战场上,双方已经开始短兵相接。
大戟士虽然更为灵活,可地形狭窄,辗转腾挪,极难施展。
加上陷阵营有甲胃的优势,往往陷阵营的军士身中几刀依旧无事,而鞠义的大戟士身上中刀之后便会立刻失去一战之力。
此时大戟士隐然之间已经被陷阵营压了下去,若是就此下去,只怕战败只在须臾之间。
鞠义亲自持刀在前拼杀。
他虽不以武艺见长,可毕竟是大戟士主帅,一人拼命,全军皆受激励。
一时之间,冀州军原本低沉下去的士气复又重新振作起来。
相较于鞠义的康慨激昂,对面陷阵营的主帅高顺则只是沉静的指挥着队伍变阵。
面甲之下的面目竟是不见半点变化。
此时双方战做一团,鞠义杀入阵中,身边无人护卫,有陷阵营军士朝着鞠义逼来。
陈衡凑到鞠义身侧,帮他一刀将这些陷阵营士卒逼退。
陈衡盯着对面的敌军,开口问道:“将军,可曾有事?”
鞠义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摇了摇头,“无事。”
他看向对面那个那个明显是主阵之人的汉子,吐出口血水,苦笑一声,“阿衡,今日之败,不只是败在衣甲不如人,即便是是连行军布阵的兵略,我也是输的彻彻底底。”
鞠义素来以深通兵略自许,常以当年汉时的军神韩信自比。
常常自言,若是有朝一日能得重用,定然能建立一番不下韩信的功业。
只是今日一战,彻底摧毁了他的信心。
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也。
鞠义叹息一声,“今日一败,进不得,退不得,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只是沮丧了片刻,也无需陈衡安慰,鞠义复又重新振作,沉声道:“未到最后,胜败未可知也!这些年身处困局又何止一次,还不是被你我撑到了现在。等我再冲杀一番。”
不想他身后的陈衡却是忽然开口道:“将军,其实胜负早已定下了。”
鞠义闻言勐然转头,只是还不曾完全转过身去,便感到腰间一痛。
原来一把刀已然插入自他腹部插入。
而刀就持在他身后的陈衡手中。
鞠义本就是曾在凉州闯荡厮杀过的人物,而边地,最不缺的就是背叛。
甚至可能只是为了一顿吃食,便可以捅上昔日的恩人几刀。
这个道理他在凉州之时自然明白,只是许是这些年冀州过的安稳日子实在太久了些,让他忘了当年凉州那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此时血水顺着鞠义的腰间缓缓流出,鞠义苦笑一声,甚至都已经无须开口询问陈衡为何如此。
他苦笑道:“原来你是刘备的人,看来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中了。我只有一问,你是后来投靠的刘备,还是从始至终一直都是青州的人?”
陈衡沉默半响,应道:“一直是。”
鞠义心中反倒是轻松了不少,如此长远的谋划,那他败在这些人手上,死在这些人手上,也不算冤枉了。
此时他失血过多,脸上的血色也逐渐退去,越发苍白。
鞠义不曾借着最后的力气反扑,想来他也知道大势已去,故而只是叹息一声,躺倒在血水里,悠然望着天边的白云往复。
凉州的云,与中原的云,原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笑道:“阿衡,你跟了我也有不少年了。你也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天下之人都要称赞我鞠义一声天下名将。只是如今看来,终究是做不到了。”
陈衡默然不语。
这些年鞠义对他自然不差,不然他也不会在如今这个年岁就能担任鞠义的副将。
再者,军中同袍,本就最易生出真挚感情。
只是当年他随着一群流民去往青州,是青州牧给了他一口饭吃。
没有青州牧,也就没有他的今日。
此时鞠义再无声息。
陈衡缓缓起身,打量了一眼尚在厮杀的战场。
方才他做的谨慎,故而不曾有人见到他动手。
他久在鞠义麾下,军中多故友。除了鞠义不得不死,其他人,他自然还是希望能少死一些的。
陈衡暴喝一声,“都停手,鞠将军已死,我等愿降。”
随后他率先扔掉手中兵刃。
大戟士本就是鞠义私兵,如今见鞠义已死,而能接任鞠义的陈衡竟是直接投降,他们自然也就没了战心,随着陈衡一起放下兵刃。
如今大戟士所剩虽然不多,可到底也不曾完全覆灭,也算是留下些火种。
后方压阵的淳于琼见最后是如此结局,再也不顾军中会有损伤,立刻下令全军撤退回界桥以西的营寨里。
有所损伤,总比就此丢了界桥的好。
如今回去,即便是折损了鞠义,以他与袁绍的关系,也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训斥罢了。
可若是丢了此处的营寨,只怕到时即便袁绍想要留他一命也留不得了。
公孙瓒眼见战场中央的大战胜负已分,立刻亲率白马义从自两翼包抄而去。
淳于琼只顾前奔,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