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的议事堂里,大计已定,诸将先后退出大堂。
董卓却是将中郎将牛辅和东中郎将董越留了下来。
两人一个是他女婿,一个是追随他多年的大将,素来极得他信任。
沉默片刻,董卓望向不知所措的两人,笑道:“可知我为何将要你们留下?”
牛辅挠了挠头,直言,“不知。”
董越却是个聪明人,“相国想要我们二人也留在潼关?”
董卓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待我率大军西去,潼关便是命脉。一旦被破,前后无路,到时即便是神仙也难救。所以我欲要你们二人相助郭阿多一同守关。”
“阿多虽然追随我的时日不算短了,可他到底是盗马贼出身。我势强之时他未必有胆量如何,可一旦势弱,难保他不会起异心。”
“你们二人一个是我女婿,一个是我心腹爱将,有你们在此制衡郭阿多,我才会放心一些。免得到时被人抄了后路犹然不知。”
董越点了点头,郭汜仗着受董卓宠信,在军中素来跋扈,董越也曾多次受此人所辱,这次倒是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牛辅则是一脸兴奋之色,他与李儒同为董卓女婿,只是董卓一直只看中李儒,而将他当做一个只知武勇的莽夫。
即便后来李儒被逐渐疏远,他依旧不被看重。
如今李儒被囚于长安,他又得到重用,着实是个大展宏图的好机会。
董卓微微后仰,靠在身后的木椅上。
是潜龙出海,还是龙困浅滩,都在此一举了。
…………
不久之后,董卓率大军离开潼关,带兵西去。
潼关内,牛辅仗着为董卓之婿,独揽城中大权,城中诸将敢怒而不敢言。
即便是董越郭汜二人也不敢开口与此人争辩。
牛辅此人又偏信巫术,对军中将校多有戒备,反倒是对巫师信任有佳。
平日里用兵符行军法,把腰斩的刑具放在身旁,稍有不合,便是当堂诛杀。
会见宾客之时,先让相士看人面相,了解有没有谋反之气,再占卜吉凶,然后才见客。
一时之间,军中人人自危。
…………
郭汜宅中,他正与自家夫人饮酒。
郭汜一个盗马贼起家,他夫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
只不过妇人虽是妇道人家,可多有谋略,往往郭汜有不能决断的事情,都是他这个夫人助他决断。
只是妇人天生性妒,郭汜又是个爱美色的,所以二人时常为此事争吵。
“郎君还在为牛辅之事担忧?”
妇人捧着酒水,自堂外而入。
郭汜闻言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可不是。此人本就不是个能做事的。当初军师在时就说过此事。可惜如今军师不在了,此人得了重用,相国将他留在此处,反倒是让我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妇人轻声笑道:“此人也许确实不堪大用,可他毕竟是董相国的女婿。不论如何,总是要比你们这些外人更受信任一些。如今潼关是相国的后路,总是要选个信任之人才安心。”
听到妇人的言语,郭汜重重饮了口酒。
他知道妇人所言不差,也正是知道,他才越发郁闷。
追随董卓多年,事到临头,董卓竟还要对他加以防备。
一旁的妇人反倒是掩嘴而笑,“当日郎君去见了那个所谓的使节,之后心中虽然起了些心思,可始终做不下决断。如今相国这番作为,岂不是帮你做了决断?”
郭汜沉默不语,他追随董卓多年,畏威而怀德,要他下定决心反叛,自然不是件容易事。
妇人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
时关东诸侯之兵大进,连下潼关以东数座城池,即便是险峻不在潼关之下的新旧函谷二关,在其强攻之下,也是落入了诸侯联军手中。
随着诸侯之兵东来,牛辅心中开始恐惧起来,对巫师越发信任,甚至每道命令发出之前都要占卜问吉凶。
其人更是深居简出,往往几日都不露面。
而随着牛辅的举动越发怪异,郭汜也开始在军中极少露面,军中诸事都压到了董越一人肩上。
故而显的他军权日重。
有一日他着实再也忍不得,他不敢动牛辅,可对那些巫师自然全无忌惮。
他趁着这些巫师外出,便将他们捉来,狠狠的鞭打教训了一番,即便被这些巫师怀恨在心,他也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董越又来拜访牛辅。
牛辅照例要府中的巫师们占卜吉凶,而这些人恰好是当日被董越鞭打的那些人。
故而这些人装模作样的占卜了一番,最后得出了一个兑下离上的卦象,解为有人要以外兵谋逆。
牛辅细细思量,如今郭汜闭门不出,所有军事都落到了董越身上。那能够纠结外兵造反的,除了董越,还能有何人?
如今董越前来拜访,说不得就是来要他的性命。
他立刻召来院中甲士埋伏在屋内,待董越入屋之后,也不等董越多言,伏而杀之。
随后将董越尸首悬于城门处示众,用以警告城中诸将,敢有反叛之心,都会是这个结果。
城中诸将越发人心惶惶,即便是不曾有心思反叛之人,在他如此作为之下,难免要起旁的心思。
这一日,郭汜再次来到关押刘晔等人的宅院。
董卓自然不会将刘晔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放在心上,当时他正忙着离开潼关这个火坑,只是随意开口吩咐了郭汜一句,要他将这些所谓的使节杀了了事。
只是事情被郭汜一直拖了下来,牛辅忙于内斗,更是顾不上这些人。
“郭君今日竟有闲情来探望我等。”
正在后院之中独坐饮酒的刘晔见郭汜匆匆而来,开口笑言。
郭汜在他对面落座,冷冷的打量了此人一眼,“刘君倒是沉的住气,莫非不怕我此来是取你性命?”
刘晔点了点头,“怕自然是怕的,人生世间,谁不惧死?只是有些事,怕又有何用?再说,男儿生世间,死便死耳。只是最怕死的莫名其妙,死的不得其所,郭君,你说可对?”
郭汜死死的盯着刘晔,“你背后到底是何人!”
刘晔一笑,低声言语了几句
郭汜沉默片刻,将桌上的酒水饮尽。